昂起头,眸底平添了些许光彩。
我摇了摇头,他的眼神霎时黯淡下来。在来这里之前,我提前做了些功课,对信佛之人而言,108颗佛珠意味着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如果林羽不仅是拿其作装饰品而是有虔诚信仰的话,必定会知道此中含义。
“确实少了几颗,实在是找不到了。”他伸出左手腕,泛着细腻光泽的珠子被一根陈旧的粗线穿着,此刻显得有些松散。
“林羽,这不是一次偶然的冲突,对吗?”我抬起手肘撑在桌上,“他对你的欺凌,是否已经持续很久了。”
对我的话,他似乎并不意外,面色平淡如水:“是吗,姜老师应该是和你说了。”他垂下头,须臾,喃喃道:“从我入学开始就是这样了。”
“姜老师对此的态度,应该不会是坐视不理吧。”我试探着问,姜老师那晚忧戚的神色在我眼前浮现。
“您误会了,姜老师一直很关心我,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坚定。
我微微颔首:“看得出来,她是个负责任的老师。”片刻沉默后,我沉吟道:“林羽,你怨恨过冯泽安吗?”
我心里清楚,这名叫做林羽的男孩必定会瞬间明白这个问题潜藏的含义所在。换言之,他在来到这间会议室之前大概就已经明白,此番见面有着明确目的性。在我们接触的这短短十分钟内,他身上所透露的与年龄全然不相称的成熟感加深了我此前的推测,他必然明白我的话意有所指。潜意识里,我更愿极力否认我目前的想法。
他徐徐将眼神移向我肩后的窗外,良久不语。“我更恨我自己。”他开口道,“这点和他无关,也和姜老师无关。”
他似乎对姜老师评价很高,言语中屡屡显出对她的维护,这可能是出于学生对自己老师的尊敬,以此看来她在学生中的威望颇高。
“你刚才说,从你入学开始,冯泽安就开始欺凌你了?”我换回之前的问题。
“是的。”
“一开始的时候,是口头上的,还是肢体上的?”
“都有。”
“你的意识是,你们刚认识不久,他就开始对你施暴。”我紧紧拧了拧眉头,将身子向前探了探。
他沉沉地看着我,说:“是的,从刚认识开始。”
“你有和老师反映过吗?或者说,有没有反抗过?”我的声音渐弱了些,这是个苍白的问题,我和他都很清楚。
如我所料,他旋即低眉,片刻后,他沉吟道:“姜老师一直在帮我,很大程度上我算是放弃了,但姜老师没有。”
我紧紧抿了下嘴唇,曲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半小时的大课间即将结束,室外的喧闹声逐渐弱了些。我站起身绕到桌对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羽,就到这吧,回班准备下一节课。”
他离开后,我抓起外套向外走去。头顶吊灯的光线很是微弱,整条走廊似乎快被黑暗吞没,影影绰绰地延伸向前。我缓缓迈着步子,思索着刚才谈话的内容。此刻,一阵淡淡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过来。
“卫警官。”轻薄的声线若有似无。
我转过头,林羽的身形在吊灯投下的暗淡光线里勉强显出轮廓。他静静凝伫在走廊的另一头,沉默地面对着我。
“林羽?”我凝神看过去。
“他死有余辜,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