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萝只记得,自己与小主子躲在废墟的旧窗棂下,看着浓烟滚滚,血流满地,似乎连天都变作黑红之色。
主子与阿娘同苍摇军战至最后一刻,終因寡不敌众而死于敌手。
苍摇军撤退后,她与小主子哭喊着,跌跌撞撞跑出来,在血泊中寻找先主和母亲,母亲满身血污,早已没了气息。
而先主,仅余最后一口气,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箭头插着一支箭。
“我早该想到的,那个男人岂是池中之物,是我瞎了眼,只是可怜了我的族人。”先主愤恨至极,目流血泪。
颤抖着手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我的女儿,服下此药,别让那个男人找到你,活下去。”
那天,两个小女孩的哭声久久徘徊。
“先主,她是一位战死的英雄。”紫萝收回思绪,接着说道。
周小小从小便是孤儿,虽然后来有了养父母,可她并没有过几天幸福的生活,对于亲情,她可以说是没有感受过。自然也无法将自己与紫萝口中所谓的先主联系在一起。
“你说我本该不会有变回女子的一天,为何我的母亲会想要遮掩我的性别呢?”
“先主是为了保护您,先主在弥留之际,交给您一个锦盒,锦盒之中有一枚丸药,和一封信。”
“信?”
“是的,那封信里,先主说,她在三年前去寻得一位世外高人,向她求得此药,此药可以遮掩您的性别和面目,不会让别人认出您。”
“为何要遮掩?”
“您本是圣女血脉,这世上觊觎圣女之血的人多如牛毛。身为圣女,她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险恶。又因为您与她不同,您总有一天是会离开部落的,她去求药的本意是为了保你在外界平安,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恐怕她更怕那个人认出您。”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那丸药早就被我吸收殆尽了,我的血液还是这么厉害吗?再有,‘那个人’指的是谁?”
“按先主信中所说,你不会变回女子,你的血自然也不会拥有圣女那般功效,但如今,您变回了女子,慢慢地您的样貌也会发生改变,到时候,您的血液恐怕也会变回圣女之血。”紫萝的声音透着一丝忧虑。
“至于‘那个人’,他本该是您的父亲,当初是先主救下了身受重伤的他,可他后来却抛下了您和先主,还派人除掉了我们整个部族。”
渣男!周小小心中涌出一个词,忘恩负义的男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看来这周相怕是遗传了她爹吧。
“先主去世前对他满心愤恨,又见他毫不念及旧情,恐他日后会伤你,那颗丸药也许能救你一命。”
想起之前几天她日日出去与如月姨商议之事,紫萝终是没忍住,对周小小说:“主子,这几日我每晚出去,也正是因为此事。”
“哦?如今我已在相位,难道那个人还能轻易伤害我吗?”
“如月姨得知您恢复了女儿身,让我对您的变化多加注意,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到您皮肤渐白,毛孔渐细,连胡茬都脱落了不少,又怕您忧心,便自作主张,夜里去找了她。”
周小小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唇周和下巴,嗯,似乎确实比前些天细滑了不少。
“如月姨已经派人去寻当年赠予先主神药的世外高人,希望能求得补救之法,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世外高人是不是还在不得而知。”
“至于那个人,放眼整个苍摇,哪有他动不得的人。”
“他到底是何人?”周小小不免好奇。
“他,他是南风之父,如今的太上皇。”
“啊!”周小小心下一惊,南风,她当然知道,他是当朝苍摇的皇帝,他的父亲太上皇据说年轻时有些雷霆手段,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再无心朝堂,早早隐退,传位给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南风。
而当朝皇帝南风,据说对其父无比孝顺,但凡父王想做之事,他无有不从。
“怪不得,怪不得母亲不想我被他发现,他若想杀我,太容易了。只是……只是,既然他就是那个人,为什么我还要入仕途?”周小小心里纳闷:按照母亲的意思,我不是应该遮掩身份,改头换面,躲得远远的,平安度过此生吗?
“先主的意思,是让您安安稳稳度过此生,起初,您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随着您慢慢长大,心里充满了对他的痛恨,日日心系杀母之仇,亡族之恨。于是,您选择了入仕途。”
周小小想到周相的所作所为,忽然开始慢慢理解她,身负这样的仇恨,她怎么可能甘心辅佐他的儿子,于是,她祸乱朝堂,构陷忠臣,只为乱了他的天下,报自己的仇。
有那么一瞬,周小小居然开始同情死了周相,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明明和自己一样有父亲母亲,却偏偏比自己还惨,自己是被抛弃了,可周相,她却眼睁睁看着父亲派人杀了母亲。
心中忽然一痛,一段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