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赐婚圣旨一同送出宫的，还有关于张家诸事的圣旨。
张家的府邸位于京城平康坊内，相邻者尽是皇亲贵族、朝中重臣。当然，如此好的宅子乃宇文济赏赐，毕竟张家原为市井布衣，没什么家底。
“陛下的口谕你也听到了，要我说，还是让女儿去当太妃养女最好。”
西院中，张老二的发妻尹夫人小声说着，不容拒绝。
张老二惧内，唯唯诺诺：“真的吗？”
“你想啊，宫中的娘娘那都是啥出身，咱女儿能争得过吗？人家会那个叫......叫琴棋书画，咱女儿会啥，会怎么杀羊宰猪。”尹夫人出身低但脑子清醒，理清利害。
她父亲乃屠户，给她养得身高力大，而她女儿张锦人虽不大，却也学过几招屠宰的方法。
“可是当娘娘，那是多大的荣华富贵啊。”张老二拿不清主意。
“呸，你想想姐姐，她当娘娘真的当的开心吗？”
尹夫人揪起丈夫的耳朵，和他讲起张太妃。
彼时先帝只有四子，长子次子接连夭折、三子生母是废妃、四子先天残疾，眼看帝位无人继承。某日先帝出游洛阳，偶遇一健壮艳丽的农女张氏，便召幸入宫。
张氏入宫不久就有孕，又平安诞下宇文济，但因为实在浅薄粗俗，只位至婉仪、一直无宠。
“那也是，我每次进宫都觉得那位太后不好惹，怕不是一直欺负咱姐。”张老二捂住通红发疼地耳朵，叹口气。
“所以当太妃的养女多好，哪怕以后嫁了人，也没人敢给咱女儿气受。”尹夫人做出决断。
与之相反，张老大只想让女儿入宫，并叮嘱她定要早早诞下皇嗣，妄图女儿能做第二个张太妃，让张家再次飞黄腾达。
待两方都抉择好后，由各家的夫人进宫禀报给柳明悟。
对于他们的选择，柳明悟也猜到几分。
前世没有她提议，张氏的两个女孩都在大选时入宫，但张老二的女儿张锦最终没有封妃，被赐婚给她的庶出弟弟柳祁。
柳家覆灭时，柳祁被一同下罪问斩，张锦不肯和离归家，随着自刎而死。
“既然如此，舅母们等着宫中下令便好。”柳明悟收回思绪，和善贤惠地浅笑道。
“能入宫为妃，是妾身女儿的福气，妾身一定叮嘱女儿好生侍奉陛下。”张老大的妻子常夫人谄媚说着，掩盖不住脸上的欣喜。
柳明悟敷衍地应答道：“你有心了。”
常夫人并非张老大原配，年纪甚小，当不得她一声单独的尊称，
而尹夫人自知没读过什么书，默默不语。
“舅母，不知妹妹有何喜好，且让宫人去安排。她往后要在宫中长住，也好住得舒服些。”柳明悟转头望向尹夫人，温和道。
尹夫人受宠若惊，连忙推却：“妾身女儿哪有那么娇贵呢，还敢在宫里挑三拣四的。”
“舅母怕什么，往后妹妹便是太妃的养女、半个公主，皇宫就是她的家。”柳明悟喜欢识趣懂事的人，笑容真了一些。
“那妾身就不拒绝了。其实也没什么，妾身女儿喜欢穿窄袖的衣服，请您命人多备几套。”尹夫人挑出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柳明悟爽快应下，与对方聊了许久。
常夫人在一边眼巴巴瞧着，心下妒忌，但又不敢说什么。
三刻钟后，因紫宸殿那边来人通传，两人才退下。
“是谁来了，可是陛下要做什么？”柳明悟脱去召见命妇时穿的华服，选了件色彩轻盈的鹅黄宫装换上。
前世她追求尽善尽美，穿衣只选严肃华贵的正红、玄墨和深紫等色，沉闷不已。但如今她才明白，当皇后不在于穿什么衣服，而在于权势和手段。
“娘娘，是陛下身边的唐忠来了，请您去紫宸殿用膳。”
溶云表面欢喜地进殿传话，心中却酸意弥漫。
皇后死板又不讨喜，全靠家世支撑，陛下凭什么要对皇后那么好？若不论家世，她可没比皇后差什么。
“凝星最近在帮我处理六尚的事，我就不带她去了，你随我去吧。”柳明悟看透溶云的心思，却不阻拦。
她不仅不想阻拦，还盼着溶云赶紧得宠怀孕，好去和容贵妃狗咬狗，缠着对方分身乏术。
“是。”溶云眼波流转，高兴地答应了。
紫宸殿前。
柳明悟在宫门处下了肩辇，转头却看见一人。
是裴靖。
“给皇后娘娘请安。”裴靖身姿挺拔，俊朗沉静的面容波澜不惊，只是那凝滞的目光出卖了他。
“裴校尉免礼。”柳明悟轻轻颔首，温和而疏离。
她命仪仗都停在外面，带着溶云和紫书淡然走过，没再看裴靖一眼。
如此最好，她与裴靖不该再有瓜葛了。
裴靖还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