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寂寥,阵阵凉意透过围墙,吹入开阔庭院。
拐过廊道,精致典雅的房间内,无数古董贵物陈列其中。
绕过雕花屏风,屋内站着二人,忽听桌前那人一拍桌面,怒道:
“少华,你糊涂啊,这明州谁都能惹,唯独卢家不能招惹,这下该如何收场?”
文袍中年面沉如水,并无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
“卢家外子当街欺辱女子,我不过出言喝止,何来得罪一说?”
那人气急,指着文袍中年手指摇啊摇,许久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场面渐渐陷入沉寂,许久,那人才又坐了回去,缓缓道:
“罢了,少华,金陵已无你容身之处,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王仲书眉头微拧:“可巧达应我之事,还没……”
“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在明州得罪卢家,你别说特考,就是普通科考,你也参加不了!!”
“这是何理?”王仲书眉头紧皱,摇头道:“大晟科考,海纳百川,上至世家子弟,下至流民贫农,皆可参与……”
这话说的那人十分焦急,又是一拍桌面:
“王仲书!你莫在此处与我装傻充楞!近日来我上下奔波,好不容易为你求得个特考名额。
这可是天运年来第一次科考,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可你是如何行事的?故意去招惹卢家,你可知,这让我多了多少麻烦!!”
王仲书再度恢复平静神色,不断地眨着眼,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他伸手作揖,深深一礼:“对不住……”
见他如此郑重的致歉,卫涅反倒稍稍冷静了些,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这倒不是大事,你可知,在明州得罪卢家,你没有被武人追杀,已经是万幸……”
说到这,他看见王仲书眉头一拧,眼看又要开口,连忙摆了摆手:
“诶诶诶,你可别说什么国法森严,卢家如此行事是目无王法,都是狗屁!”
王仲书欲言又止,可也清楚此事给友人带来不少麻烦,于是再度沉默。
卫涅见他终于不再当杠精,揉了揉眉心:
“总之,你若还待在金陵,恐有生命之危,还是快些离去吧……”
这是告知,并非劝说,王仲书听懂了,他躬身一礼:
“近日之事,多谢巧达援手,卢家之事,对不住!”
“哎……”卫涅长叹一声,不断地摇着头:“我已为你准备好了马匹,明日,你便快些离开金陵吧!”
说着,卫涅似乎是很放心不下,又开口提醒道:
“对了,莫要怪我啰嗦,切记切记,若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再冲动行事了!”
王仲书却摇了摇头:“圣人言,仁心乃上上之品德,我辈读书之人,不就是为了这世间无不平之事,无不白之冤?”
说着,他看向卫涅,平静的眸中透着几许探寻之意:
“巧达莫非已忘了年少之言?还是这明州别驾的官位,让你失了那份公心?”
卫涅闻言神色微变,几欲开口,却终究忍下,只是抬头与王仲书静静对视。
夏日最后的蝉鸣掠过树梢,如凉风袭过屋内,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不为特考而来,是来试探我的?”卫涅声音嘶哑。
“不是……”王仲书摇了摇头:“我确实为特考而来,可听闻金陵官场野闻,于是有此一试。”
卫涅仿佛失了力气,整个人瘫坐椅上,喃喃道:“结果如何?认清我卫巧达否?”
“看不透……”王仲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但在下清楚,少时相知,那立志为天下民求公正之人,已一去不复返。”
卫涅长闭眼眸,少顷,他摆了摆手:
“你走吧,莫要再回明州来,卢家真的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多谢卫大人!”王仲书深深一礼,合手转身离去。
素衫文袍渐渐远去,卫涅眼中泛泪,忽觉这一幕在何处见过。
那年冬月,小镇之中,亦是如此。
可多年过去,他已官至一州首脑,这人……却还素衫文袍。
“少华!”
王仲书稳步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呼喊:
“望你初心不变,坚守己道,若他日仍有机会再见,你还是我卫巧达的兄长!”
闻言,王仲书回过身来,隔着木架冲卫涅再度拱手作揖,语气诚恳:
“那便祝卫兄,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
呼呼———
轰隆隆———
秋风怒卷,雷声阵阵。
凉风吹得客栈大门吱呀吱呀的晃动,秋雨绵绵,细微丝雨飘落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