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并没有人发觉不对。
就连出门在外一向警觉的顾烨霖,都因为赶路的疲惫,早早睡下。
并没有察觉驿馆内,从始至终区别于以往的静谧。
直到半夜,门栓处传来“咔哒”一声。
顾烨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眼底清光粼粼。
周围寂静,耳边只有陈崧轻微的鼾声。
又等了一会儿,门边又是一声轻响。
紧跟着细微的凉风吹过身侧,顾烨霖没有动,只挪动眼仁,看向门边。
房门已经被人推开一条缝隙,且缝隙还在一点一点扩大。
思索一瞬,顾烨霖忽然出声。
“阿崧,安静些,吵得我睡不着。”
陈崧在睡梦中无意义地嗯哼一声,转身面朝墙,并没有真的醒来。
这之后,半晌没有动静。
顾烨霖刻意放慢呼吸,做出渐渐熟睡的样子,眼睛却没有闭上。
又等了一会儿,他余光才看到已经被推开的房门,一点一点悄悄被人关上。
次日。
“咦?”陈崧出门前动了动门栓,“我昨夜明明锁门了。”
他扭头看向坐在桌边慢条斯理擦刀的顾烨霖。
“烨霖,你昨晚起夜出去过?”
顾烨霖防备隔墙有耳,并没有立即说明什么,“洗把脸,我们尽
快上路吧。”
当他默认了,陈崧点点头,出去替两人打水。
驿馆后面就有井,陈崧想去看看马吃饱喝足了没有,便绕远路过去瞧瞧。
这一瞧,他立即拧起眉头。
他们的两匹马,都不见了。
没多久,顾烨霖被他领到了马厩。
“这是官驿吧?还会丢马?”陈崧算是长见识了。
顾烨霖眉心也皱着,没说话,抬胳膊吹了一声响哨,呼唤追墨。
片刻,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
陈崧知道他这是匹宝马,灵性听话,也没多意外,只问:“不去找驿长问问?”
摇摇头,顾烨霖伸手摸了摸追墨浓密黑亮的鬃毛,“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快些离开吧。”
等两人共乘一骑离开驿馆几里路,顾烨霖才一拉缰绳,放缓速度。
“昨夜有人想进房,发现我醒了,才没有轻举妄动。”
他那声吆喝之后,推门那人若是执意要进来,他立即便能抽出枕下的短刀。
陈崧闻言结结实实一愣,忍不住一阵后怕。
“看来我还得提高警惕,不如之后,我们轮流守夜如何?”
又一次摇摇头,顾烨霖解释:“既然来者谨慎,便证明不足为惧,应当是和苏盛同为一派之人
,你我不必惊慌。”
他便不信,去往京都途径的各大驿馆,能被那些贪官污吏尽数掌控。
闻言,陈崧点点头,“话是这么说的,不过之后我还是多防备点,这趟我们身上背了不少人的身家性命,一定不能马虎。”
他明白利害,领悟到了柳先生之前所说,所谓“前路未知”中更深一层的意思。
从这天起,他便再没像之前一样,放松警惕呼呼大睡。
与此同时,顾家宅子里,又办了一场白事。
——钟伯走了。
可能是因为年纪太大,逃荒以来又吃了太多苦,他没能抗住这次疫病。
高烧两天,夜里悄悄的就走了。
秋喜清早起来给他喂水,一摸,人都凉透了。
登时一声哭喊,响彻宅子上空。
如今顾烨霖不在,宅子里说话的便是顾廷深。
他先找到江淑霞商量。
“婶婶,秋喜的意思,是想停灵七天,不想钟伯太早入土。”
江淑霞不赞成,“还是劝劝吧。”
这里不是钟伯故乡,停灵几天,钟伯都没办法“回家看看”。
而且钟伯是病死的,眼下天气热,尸身放不住不说,这宅子里,可还有人至今没感染过疫病呢。
这些话她在心里过了一遍,措
辞着要张口时,顾廷深已经扭头出去了。
他比之前沉默很多,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了,如今不止形容老成,做事也越发老成。
找到下人房外,顾廷深就见陈伊伊在门边探头探脑。
过去拉她一把,他劝:“回去找娘亲,这里你暂时别来。”
亲疏有别,他不想钟伯这个生人,过了病气给她。
陈伊伊点着头,嘴上却问:“娘应该是建议别停灵太久吧?”
“嗯。”
“那让我去劝,应该比你去容易。”她又说。
虽说顾廷深是宅子的小主人,但生死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