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许久的沉默，李玹才一步步走到李珝面前，却一转身，向皇上跪下道：“父皇……儿臣才疏学浅，却也知何为‘乌头马角’。乌鸦不可能白头，马亦不可能生出角来，世事如东流之不，一去不返！儿臣没办法回到过去，阻止母妃饮下那杯毒酒，令她当众惨死！所以让儿臣原谅李珝，那便也是乌头马角的事！”
他说到最后，声音陡然一高，仿佛石头破裂，青山崩塌。
李珝满脸惊诧的样子，双眸之中便是重重泪光，颓然地倒在地
上，只是转头望向皇上。
皇上手撑着桌案，浑身发着颤站了起来道：“你这些年你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朕都已既往不咎，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皇上已然怒起，李玹仍是毫无收敛之意，反而直视皇上道：“父皇若觉得我所作所为不可恕，尽管处置便是！”他眉目英凛，言辞坚决，活生生就是一把利剑。
皇上望着如此这般的儿子，只觉得脑后被抽空一般，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冲到咽喉，胸口更似是装了一个鼓，被人狠狠敲打着一
般。
他怔了半晌，才压制下激动的心情，重重地坐了下去。
他想笑，可是脸竟然僵得笑不出来了，便只是哼一声道：“你就是仗着是朕的儿子，才敢如此……朕最后跟你说一遍，如果你肯放下对李珝的恨意，朕便饶了杨恕己。你若不肯，朕现在便杀了他！”
李玹目无表情，字字如利刃一般地道：“我不会放过李珝，恕己若死了，我也会死！”
皇上面上一凛，转头看他一眼，接着却“哈哈”大笑，直笑得咳嗽起来。
一声声咳嗽
，令他的胸口好似揪成一团，不得不弯下腰去，十分痛苦的样子。李珝关切地道：“父皇，您先喝口热水吧！”说着，便要站起来为他倒水。
皇上连忙竖起一只手，摇了两下……
“咳咳”的声音还在继续，李玹也是一脸不忍，皱眉望着皇上。
终于，咳嗽声平息下来，皇上声音嘶哑地道：“玹儿，你来为朕倒杯茶……”
李玹便立刻站起来，将御案上放置的茶水倒了一杯，递到皇上手边。
皇上却没有接，而是道：“你跪下。”
他是父亲更是皇帝，让他跪下，他没有多想，便跪下将那杯茶高高举起道：“请父皇用茶。”
皇上仍然没有接，而是垂头望着他，双眼如深夜的湖面般波光粼粼，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悲伤。“玹儿，朕要说一件事……你听完后，我们的父子情分必然要断了！”话到此处，他接过那杯茶，“这是你身为朕的儿子，为朕倒的最后一杯茶了……”他说完，如饮酒一般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茶微凉，流淌过他的五脏六腑，年轻的热血在一刻全部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