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开始斟第三杯时,知秋终于向众侍女道:“你们都退下吧。”众侍女领命而去。
伴着“哗”的声音,第三杯酒慢慢被斟满。李瑈立刻端了起来,缓缓举至唇边,一双眼睛望着侍女渐行渐远,而后将酒一饮而尽,“啪”地一声将空杯放下,对知秋道:“你也可以退下了!”
知秋还没反应过来,步蘅已慌忙拉住他的手道:“你不许走!”
李瑈挥着扇子,连声道:“退下、退下、退下!”
步蘅则拉着他不放,道:“不许走……”
知秋为难地看看两人,因一只手被步蘅拉着,便单手执杯,向李瑈道:“对不起了,和尚,我可不敢不听我姐的。”说罢,将酒饮尽。
李瑈本也是玩笑,便一笑置之,自己将酒杯斟满道:“不走就不走吧,我们正好随意说说话。来……”他将杯子一举,邀请两人。
知秋立刻将杯子斟满,
三人一起喝尽杯中之酒。
他们头顶的这株桂花树高约两丈,树冠亭亭如盖。绿油油的叶子仿佛打着蜡,四季常青。
桂花如揉碎的黄金一般,团团簇簇地开在绿叶之间。虽还未到怒放之时,轻风过处,仍有细小的花朵飘落,微雨一般,带着清甜的香气落在青色的杯盏间,落在琥珀色的酒液中,落在如云的发髻间……
香气虽浓,却如烟雾一般缭绕在三人周围,仔细去嗅,香气偏偏跟你捉迷藏,不期然它又跟你撞个满怀!
三人绮年玉貌,花间饮酒,诉说往昔,真是说不尽的风雅!
姐弟二人说了许多自己的事给李瑈听,李瑈则觉自己的事乏味可陈,不过匆匆几句。说了一会儿话,便该用午饭了。
知秋怕李瑈和姐姐不自在,本已想好三人单独用,但李瑈心里打着一个主意,执意要和道善一起。
他是客人,姐弟二人自
然肯迁就他。
午餐用到一半,李瑈夹起一块桂花山药来,笑向知秋道:“看到桂花,又想到你写给小王的那个帖子。措辞古雅,字也写得好极了!”
知秋道:“比不上我姐姐。”
步蘅笑着望他一眼,收回之际,似是漫不经心地往李瑈身上一瞥,不料他也正望着自己。四目一望,立刻收起,却又已都是笑意盈腮的了。
李瑈顺势道:“原来叶姑娘的字写得更好,可惜尚无缘一见!……两位竟然都这般好,看来是叶导有方……”说着恭恭敬敬地看向道善。
道善眉目间却有一丝愁态,望了步蘅一眼,而后才望着他道:“王爷过奖了。”
李瑈放下碗筷,拱手道:“说到这里,小王有个不请之请,还望叶公能够应允。”
步蘅见他突然间如此郑重,心头突地一跳。道善面上亦闪过一团阴影,微微勾一下嘴角道:“王
爷客气了,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李瑈便道:“不瞒叶公说,小王的字写得实在是差,为此没少惹父皇生气。小王并非不肯不下苦功之人,但无奈就是练不好。思来想去,觉得乃是没有名师指点之故,所以小王想拜叶公为师!还望叶公不吝赐教!”离宫中的中秋宴还有好几天,这些日子里,他总要有个借口大大方方地跟步蘅见面吧!
所以,他想出这个招来,说出来,期待的是道善立刻答应。
没想到道善听完,神情却愈加漠然,过了片刻才道:“王爷与诸位皇子的先生乃是家兄,他无论诗词,还是书法,都高过老夫不只一成两成。既然他都不能令盛王满意,老夫就更别提了!”
李瑈只顾奉承道善,竟忘了道济来!这可好了,竟当着他的面贬低他的兄长,这可如何是好?
李瑈连忙补救道:“叶郡公的确是一位不
可多得的良师,只是当时……小王年少贪玩,没有用心学习。现在悔之晚矣,郡公已不再授课,因此还是要劳烦叶公了!”
道善淡淡一笑道:“当世不乏书法大家,盛王何不去请教他们。老夫……年老体弱,怕是没有这个精力了……”
姐弟二人都面上一凛,同时向爹爹脸上看去。他还不到五十岁,自称“老夫”已是勉强,身体又一向很好,说“年老体弱”乃是十分明显的借口。
自来叶府,李瑈所见所闻,都是喜受自己的眼神还有夸赞自己的话语,满心以为道善也会认可自己,却不想遭了这般冷遇。
他明白了这其中的拒绝之意,有片刻的愣神,但仍想再努力一把,正要说些什么,而道善干脆放下碗筷道:“王爷见谅,老夫确实是身体不适,不能相陪了!”说罢,便站起来走了。
步蘅看了李瑈一眼,立刻跟她爹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