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说，胸中一阵萎靡，转头望一望李瑈。
李瑈便道：“皇伯父接着说，是或不是，还要等他再度为步蘅观相再说。所以一切将定未定，儿臣也就万分盼着皇伯父回去。”
皇上似是精神难继，便闭上眼睛，养了养精神，而后问：“沉船之后，珝儿为何就不见了踪影？”
“他上岸之后，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儿臣好生不解，便追了上去。好容易追上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脸害怕地说：原本只是想让皇伯父怕了，不敢回去也就是了，谁成想他会撞到礁石……这是九弟原话，儿臣不敢有半句虚言。而后，九弟执意离去，他轻功高过儿臣，儿臣追不上他，又惦记皇伯父，只得返回了。”李瑈垂着头，缓慢地说着。身上没有半
点得意，反倒十分悲痛。
皇上胸中一痛，悲怒交加地道：“刘成，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刘成想到这一点，也觉得李珝可疑，竟没有一点可以辩驳的话，唯有膝行上前，沉痛无比地道：“回陛下，当时寿王殿下的的确确十分用心地检查过船只，微臣也看过了，实在料想不到会出如此事故！寿王殿下也确实是突然离去，微臣当时还在水中，很艰难才上了岸，无力追过去，所以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因此，肯请陛下不要只听一家之言，总要找到寿王殿下，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再行定夺！”
皇上身上不觉一颤，已是失望至极，而后又举目望着李瑈，倒要听一听他的意见。
经过这些程序，几乎可以定李珝的罪了，李瑈却半未落井下石，反
而道：“刘侍卫所言极是，还请父皇派人将九弟寻回。”
皇上怔怔地看了他半晌，而后道：“此事就交由你来办……”龙眸射出剑一般的冷光，直直地盯着他。
这于李瑈而言，可真是个极大的诱惑！
让他来办，他便有十足的机会置李珝于死地。他若死了，那桩秘密就会永远被掩埋了吧！
可是李瑈却跪下了，口中道：“父皇恕罪！儿臣此行经历沉船之事，彼时海水刺骨，凶险重重，儿臣只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侥幸上岸，却又亲眼目睹至亲殒命，而无力救援，实在是身心交瘁。只怕儿臣，是无法担此重任了……”话到此处，已是语带哽咽。
皇上听着他这番话，只觉得那股悲伤发自他心底，没有半丝虚假，倒不料他对灵虚道长会有这
份孝心！
想到自己自负英明，却屡次看错了自己儿子的本性，从李钰到李玹，以及李珩，还有最伤他心的李珝……
唯独李瑈没有让他失望，果然是位坦荡磊落，以德报怨的真君子！
皇上因而道：“既然如此，你回去歇一歇。传个太医，吃上几副药。”而后将眼一闭，无力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众人领命退下，李瑈落后一步，在旁低声问：“是否需要为父皇请太医？”
皇上摇了摇头，无力地道：“不必了……”虽然不再咳嗽了，可是仍透出即将破碎支离的脆弱。一代明君，竟变成这样，任是谁看到都要忍不住心痛。
李瑈应了一声，道声“父皇保重”便缓步退下。
走了两步，皇上又唤住他道：“瑈儿，珝儿是说，他本来
只是想让阻止你皇伯父回来，没想过要杀他，你皇伯父撞到礁石乃是意外……是不是？”
李瑈明白，直至此时皇上还是极疼爱李珝的，也便顺水推舟道：“的确是这样。”
“他逃走……乃是怕了，知道自己将事情做得过了，怕朕怪罪于他……是不是？”
李瑈顿了片刻，只觉那酸涩冰冷的泪水直往心底淹，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无奈皇上正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他只得强压着内心的波澜道：“我想……也是愧疚……实在是太愧疚了……皇伯父那样喜欢他，他却……”
皇上心头大恸，悲凉之际竟对李瑈生出感激之意，双目含泪，连连点头道：“瑈儿，你很好……朕没有看错你。”
不觉间，李瑈眼中也渗出冰冷的泪珠，含泪望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