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路狂奔进宫,发现冉起也正回来。
他一身黑甲,亲率部众,“冉”字大旗在朝阳下十分招摇。
眼看是刚刚出兵回来……
太子连忙叫住他。
冉起也没下马,直接给他见了个礼:“参见殿下。”
太子道:“冉都统这是从哪儿回来?”
昨晚京城暴乱,但没有看见他啊,连冉先都在府里没出来。
冉起道:“昨夜八大城门皆被围攻,有三名守将被杀,臣率军平叛。”
太子:“……”
冉起有些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怎么完全没想到,老六敢怂恿两个哥哥造反,真的单凭西直门的兵力和三府府兵吗?
后来有援军源源不断地从城门的方向赶来,还以为是因为老六等人假奉太子召的缘故。
他应该想到的,自己在军中,并没有那样的号召力。
太子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那父皇……”
冉起道:“陛下亲自下旨的。”
太子的喜悦被这句话削弱了大半。
完了,他虽然通过了父皇的考验,没有放弃穆侯府,但父皇并不仅仅着眼于此。
他没有判断好形势,甚至那被杀的三名守将,都要算在他的无能上……
如
果没有父皇在背后兜底,穆侯还在府中坐镇未出,恐怕东宫率卫出不出兵,意义不大。
太子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冉卿应该来向孤报一声。”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
冉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陛下有旨。”
太子:“……”
他只能下了马,道:“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臣是朕的大臣,不是你太子的大臣。若没有本事让大臣归心,就你的不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那朕养了一群饭桶,你就是这群饭桶的头子。 ”
太子:“……儿臣领旨谢恩。”
冉起带兵直接走了。
……
太子进宫之后,就看到原本因为陛下称病而逐渐懒散混乱的宫廷,突然就神奇地变得井然有序。
御书房外,福祥在教训小太监,小太监点头哈腰地擦着汗。
一切如同往日那般。
福祥抬头看到太子,连忙冲了过来,堆起往日那般的谄笑,道:“奴参见殿下,恭喜太子得胜归来。陛下在御书房等您呢。”
太子这会儿已经不像刚跑回来的时候那么激动了,他甚至有些疑虑,忍不住向福祥打听。
“父皇如何?”
福祥笑眯眯地道:“陛下
甚安。”
太子惊愕地道:“甚安?”
福祥道:“您快进去吧。”
太子这才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有些凌乱的衣着,又把头盔重新戴了一遍。
“孤看起来如何?”
福祥愣了愣,道:“太子亦甚好。”
然后太子才大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一切都如出事之前那般,父皇依然坐在那看着奏折。
而且看起来头发浓密,和之前见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儿臣参见父皇。”
陛下从桌子后面,抬起头,缓缓看了他一眼。
太子:“……”
陛下把手里的折子扔去一边,哼了一声,道:“你批的折子,朕都看了。”
太子满头大汗地道:“是。”
陛下给出了八字评语:“避重就轻,模里两可。”
太子:“……儿臣,儿臣惭愧。”
他始终是很小心的,虽然父皇称病,但也不知道真假。他怕自己僭越太过,让父皇责罚。
“怎么的,怕朕诈尸?”
太子:“……儿臣不敢!”
陛下不置可否。
太子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唯唯诺诺了,父皇显然对他很不满。
他也来不及斟酌,只道:“儿臣,儿臣只是心有顾虑,其实儿臣是可以做好的
!”
“你不是心有顾虑,而是心术不正”,陛下略有些讽刺地道,“诸王远离京城的时候,你费尽心机留了下来,就是为了这个?”
太子:“……”
陛下松了松衣领,道:“夺嫡之乱,是你一手挑起的。如果你夺下太子之位,只能做到这个份上,那朕对你很失望。”
太子一宿没睡,本来就有点恍惚,被他父皇的几句话说得浑身是汗,一瞬间感觉连底衣都湿透了。
他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父皇看到的,永远是他看不到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