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敢抬一下。
在婆婆眼里,她仿佛是家里买的母鸡,哪天没下蛋,就被捞过来摸一把屁股查查……羞辱至极,她却不敢怒也不敢言。
妹夫吹着口哨迈出院子,院子敞着门,夏天的日头毒辣,季岚岚只觉得脸上被晒得滚热,却挪不开步子。
赵振东看了她一眼,继续跟于翠花说,“妈,晚上老厂长上咱家来,要说点儿厂里的事儿。”
“哎呀,这可是大事儿!”于翠花脸上乐出了花,她早就听邻居们说了,现在的老李退了,下一任厂长就是他们家振东的。
她瞪着还站在一旁的季岚岚,“还傻站着干啥,赶紧啊,晾好衣服,快去买菜,晚上准备几个下酒菜。”
“我去老刘那儿换一瓶好酒来。”于翠花说着话,自己也先忙叨起来,毕竟是儿子的大事儿。
等于翠花出了门,赵振东走过来从季岚岚手里接过去了洗衣盆,帮她一起晾衣服。
两个人隔着褥单子,季岚岚看不到脸,只能听见声音。
“岚岚,咱妈没什么文化,看在她是个长辈的份儿上,你多担待着些。”
她点点头。
“孩子的事儿,咱们不急,妈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季岚岚眼前晾着的褥单子被拨开,一双斯文儒雅的丹凤眼垂眸看过来。
刚刚强忍着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这时候再也兜不住,一股脑滑落下来。
有这个男人陪着她,婆婆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没什么大错,季岚岚告诉自己,忍忍就是了,谁让自己进门一年还怀不上孩子呢。
可是细一想,婆婆总提的后巷子老刘家,结婚两个月就怀上了,之前还找她去帮忙处理猪腰子。
老刘家小媳妇还跟她嬉笑着开过玩笑,“别以为怀不上孩子就是女人的事儿,给他吃点儿腰子,再不行,我就去换个男人。”
男人也有行不行么。季岚岚从老刘家回来之后,难免也开始留些心了。
“岚岚,咱们先招待老厂长?”
男人只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季岚岚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气儿,准备了一桌子下酒菜。
晚上老厂长从厂里过来。
他年底55周岁,今年要退休,厂里需要定下来下一个厂长。这件事儿,全厂都知道,不是秘密。
如果在厂里选,论技术资质还是人脉人心,恐怕除了他赵振东再选不出来第二个更合适的人。这也是事实。
酒足饭饱,老厂长看着赵振东,笑吟吟道,“振东啊,在我这里,下一个厂长只能是你。”
“可是,现在邺城纺织厂合并之后,是全省第一大厂,这样一个上千人工人的国营大厂子,厂长是正厅级干部,候选厂长,上面是有定夺考核的。”
考核也在意料之中。
“刚听说的,上面空降下来一个厂长候补,搬到咱们邺城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老厂长晃了晃酒杯,安静的季岚岚帮老厂长满上,“听说是个转业军官,家里是个红——”他伸手比划了两个手指头。
“红二代?”赵振东皱了皱眉。
老厂长煞有介事地一笑,“我也被你媳妇灌多了,都是胡话。”候选人没公开,老厂长现在是酒后“失言”。
他猛咽下一口酒,看着季岚岚说,“振东是个好苗子,16岁跳级考上工业大,20岁大学一毕业就进了厂,一门心思都在厂子里。”
“咱们厂幸亏振东及时导入污水处理,才拿下来了国家好几个项目,有了资金链现在是越办越好,眼看着做大了做好了,有人想来截胡……”
老厂长借着酒越说越直白,“这种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做法,我们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来。”
老厂长的确说的过了头。“李厂长,多吃菜。”赵振东儒雅莞尔,把盘子往老厂长手边推了推。
“这是你媳妇给你炒的猪腰子吧,可别给我。”老厂长狡黠一笑,看着季岚岚,“岚岚是贤内助,你帮帮振东。”
季岚岚用力点了点头,他是她的男人,她不知道怎么帮,但一定不惜余力。
季岚岚不太会说话,也端起酒盅,“能帮上振东,把我卖了都行。”一句话还真把摆在自己前面的一盅白酒灌了下去。
老厂长看着满脸书卷气的赵振东忍不住笑了,“哈哈,振东是读书人,他怎么舍得卖了你。”
赵振东笑而不语。
被卖了还帮着数钱,世上真有这样淳朴的姑娘!
茶茶梳理着剧情,对着赵振东诡异的神情若有所思。
书卷气满满的读书人?他这尾巴藏得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