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们的意想罢了。
春不去,琉璃仙宫。
墨辛此时正揽着瑶卿在仙宫内殿的羽床之上,身边有酒樽,玉琴。墨辛已不知饮了多少盏,肃穆的面庞以经微微发红,浑浊的双眼迷离不堪。
瑶卿抚平还在颤抖的琴弦,转过身子,对那白发男子道:“这三百年,你就是在这里等我的吗?”
墨辛放下手中的酒盏,笑了:“对,也不对。这三百年,我住在这里;昨天,这座仙宫才刚刚竣工。我也是第一次住进来。”
“你。”女子看着眼前的男子,竟然语塞起来,她知道春不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不相信,若是这座仙宫昨日才竣工的话,那墨辛,这三百年,他是怎么在春不去度过的。
男子可能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摇摇头,拿过她身前的玉琴,轻轻撩动琴弦;琴声铮铮,如剑啸,又婉转悠扬,似流水清风一般。
“衣如雪,荡春水三百载。琼华处,终苦厄方成空。”
“临川八百里,尘土飞扬;永定九千丈,风雨不渡。”
“风雪夜深,纵横浮沉可奈何?萧萧落幕,斩天惊世终折。”
“相思人,暗心伤。泪划破,忘情崖边。三百春秋来去,再相见,佳人亦然我非然!”
一曲歌罢,随着墨辛声音的渐渐消失,铮铮作响的琴弦竟在瞬间全部崩断
。琴弦崩断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异常刺耳。
瑶卿看他眉宇间无边的恨意,要有眼神中凶狠的光芒,不由暗自感叹,他终究还是他,三百年,随情不变,可他的性子竟也没有任何改变。三百年前,若不是由着他的性子,恐怕他也不至于落得忘情崖边一战,朋友反目,若不是由着他的性子,怕是也没有后来,与他三百年的别离。
可这一切,他却不知道。自己也不能让他知道。
三百年前,忘情崖边,他原为自己而死,如今,若他知道真相,肯定,他也能够毅然决然的挥剑自刎。
这就是他的性子,桀骜不驯,又坚毅不屈。万千苦难可由他一人承受,他却不愿有任何因为自己所引起的苦难施加给他人。
虽然自己不止一次告诉他,愿意和他一起承担一切,可他每一次,都是那副样子,眉头凝在一起,似怒非怒,又傲然的,轻轻说上一句:“有我在;女人,我要你永远在我身后,风雨,我来抵挡。”
“你还在恨吗?”
她轻轻的问,而他虽未答,可他此时的神情,那狰狞的样子,已是最好不过的回答了。瑶卿不记得他上一次做出如此神情是在什么时候,可她心里却清楚,他这样的神情,必定是要在不久的将来,扬起一阵血雨腥风。
江湖动荡,怕是已不遥远了。
“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了,放下吧,好吗?”她想要劝解他,放下执着,虽然她知道,这可能无济于事,可还是要说,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她不想再看到天下风云飘摇,她不想再看到他血洒长空了。
三百年,不知道他修为是进是退;三百年,江湖上已不知多了多少后起之秀,多出多少和当年他一般无二的绝代风华。
“这是你希望的吗?”墨辛漠然的问,他的样子此时冷酷极了,眼神中凶光烁烁。但他的语气却很温柔,虽然声音沙哑,却也不难听出他心中的柔情。
三百年,风霜雨雪,心中煎熬,让他动摇了早已做好的决定。他不想与她再相离,若在分别三百年,亦或是更长的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如此这般,等候。
瑶卿看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被他眼中的凶光动摇,重重的点头“恩。”
墨辛仰起头,斜看着远方,不知怎么好似出神了一般,久久没有回应,就在瑶卿想要再一次问他的时候,终于,沙哑的音色,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恩。”
这一个字,好似千钧,势不可挡;又似春风,能吹化寒冬的冰魄。
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这时她三百年前就想得到的答案;瑶卿一时说不出话来,激动,感动,交织在一起;虽然,这个答案她等候了三百年,虽然,这个答案迟来了三百年。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终于得到了,这便已经足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