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查婼瞧见这庭院里只他一人,连个丫鬟侍婢都没有,只觉得如今这般洁身自好的好男儿,真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虽是父亲管教,不允准,可她终究也是瞧过那些情爱的书籍的,按那书中所写的,这种男子,不动情则以,一旦动情,便是分外专情,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想那姨太偏房,念及此,她心下愈发欢喜了。
那边,玉辞闻言抬了抬眸子,瞧她一眼,手一扬停了琴音,继而拂袖站起。
“小姐前来,有失远迎,玉辞赔礼了。”
乌查婼一笑:“王爷客气了,哪里的话,王爷的琴声绕梁而鸣,颇为醉人,便是婼儿听了一二,都只觉得迷醉,何况王爷这奏琴之人,这相思一曲能被王爷奏成这般,也真真是惊艳;便是不知,何人有幸,能受此琴声。”
语罢,盈盈而笑,莲步轻移,今日她着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裳,那银色的点缀,不显俗气,也不显寡淡,不需增也不需减,恰到好处,趁着她那一头柔美的青丝,和桃花一般的面庞,真可谓天上人间,不可方物。
女子,不仅要长得美,更要会打扮,会点缀。
一旁的高木之上,东风笑一袭黑衣匿身在树影之中,好在南乔这一带因着地形和天气,尚且有着常绿的树木,便是在这等寒冬,也容她寻个藏身之地。
其实她早已到了,不过是静静地呆在树上,攥着他的长发、听着他弹琴,她闭了眼,隐藏了气息,只是想着那一晚,他离开的前一晚,他的哪一曲相思,为她而奏鸣,余声婉转,音调含情。
到了如今,却只余臆想尔尔。
她本是藏在那树上一动也不动,听见乌查婼的那一番话,瞧见她的装束,看见玉辞的反应,只觉得心底一空——如此美的女子,他应当也是惊艳的罢。
若说为何依旧平平淡淡,只怕是……知道,这女子便是他的未婚妻罢。
她凝眸瞧了瞧那女子一身恍若天人的服饰,又想了想自己平日里的铁甲、武服、侠客服,狼狈的时候,更是乱七八糟,竟是连挑眉的心思都没有了。
方才这乌查婼的一席话,已是近乎挑明,虽说她已然是玉辞的未婚妻,可有的时候,女子的心思细腻如此,便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也偏要听对方亲口讲出爱慕的心思,否则心下便是不满足,更何况这从小被夸奖到大的小姐?如今,虽是订了亲,可她依旧是出言,盼他示好于她。
玉辞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是不曾听懂,只是道:“只是随意选了一曲,小姐不必介怀。”
乌查婼一愣,只觉得一拳击到了棉花上,绵软无力,又是失落,可是一想,他分分明明是在等候她的时候奏的这相思一曲,定是念着她的,想来,委实不过是这公子素来冷清含蓄,不好意思讲出口罢了。
“当真是有缘,王爷的曲子,却是选得恰到好处,君善抚琴我善舞……不错,今日赶了巧,王爷的琴技天下无双,婼儿虽不敢言‘善’舞,可也盼着能和着王爷的曲子舞上一回,还望王爷允婼儿几分薄面。”乌查婼浅笑道。
玉辞依旧是拂手而立,不曾出声,只是听着她轻声细语。
东风笑立在树的枝桠上,闻言却是不免身形一滞。
当初……
他奏着那相思一曲,她却忽而探出一条手臂拽了他的衣襟,话语醉意三分:“美人儿……以后,不许你再弹这一曲相思。”
当时他一愣,被她拽得微微俯下身子,垂眸瞧着她,眸子里却尽是温润。
“君善抚琴我善舞……美人儿,可惜君善抚琴,笑不善舞。”
犹记那时他唇角一扬,低下头来吻着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唇,那声音含糊不清却是呢喃,他允诺于她:“好,今后不弹。”
可如今呢?
她不善舞,他却等到了善舞之人,能同他琴曲相和。
美人儿,你终究是又开始弹这一曲相思了,过往的一切,你忘了,忘了个干净啊。
你的遗忘,让我连负心二字都无从谈起。
东风笑痴愣着,可那边,琴声再度奏鸣,她不想看,可依旧是禁不住扭过头去,瞧着庭院里的一对璧人,一人奏琴,一人起舞,恰到好处,珠联璧合。
东风笑狠狠咬了唇,眼圈在霎时间红得恍若滴血,只觉得脚下的高木都在随着自己的身形颤抖,她觉得慌乱,觉得心酸,觉得无所适从!
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看着玉辞垂着眸子弹琴,琴声泠泠。
她只能看着,看那女子蛇腰轻晃曼舞,倾国倾城……
那女子跳得愈发好看了,也愈发娇艳了,这一身素色的蓝色衣衫却不显简单,只显得清雅优美,映着她那如墨线勾勒的面颊似能艳压牡丹!
半晌,只听‘嘣——’的一声,琴声却是戛然而止。
东风笑一愣,呆愣着瞧着自己的手——方才一时情急,自己竟是下意识地,将手旁的一片叶子和着内力狠狠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