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兴相信自己已经无力回天。黑道上太多兄弟在争斗中重伤倒下，他见得多了。在救援还没到时，失血昏迷，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他心知肚明。
那么，那天桥上的少年呢？
他记得那张俯视桥下的脸，看上去不过是个高中生。如果自己早年结婚，孩子大概也有他这么大了吧。一个年纪像自己孩子的少年跳桥轻生，就算再来一次，唐兴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打方向盘。
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耳边隐约传来的喧哗声，像亡魂的怨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灵魂的重量。唐兴感到自己被温暖包裹，外表粗犷的他，内心却很感性，常常被迷信左右。
他从未认真思考过死亡的意义，但如果这就是死亡，倒也不算太糟。虽说他并不想死，心里却有一丝期待。下一世，他一定要好好读书，过上普通的生活。
他以为自己混黑道，死后会下地狱，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唐兴感觉自己躺在洁白的薄雾中，像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四周光亮充盈，透过眼皮渗透进来。
只需要等着通往天堂的阶梯降临。唐兴沉浸在奇妙的解脱感中，静静等待着走完这一生，等待那高耸的阶梯出现在眼前。
然而，人生从不会如此顺心。
耳边的喧哗声渐渐清晰，打破了他通向天堂的宁静。
“……混蛋！杀了人却躲起来？！给我滚出来，臭狗崽子！跪下道歉！”
“妈的，给我揪出来！别让他跑了！把那小子拖到大哥面前！”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兴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这种粗暴的语气他再熟悉不过，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些手下凶神恶煞的模样，带着满脸杀气，像一头头熊般推进。
如今的黑帮虽然表面装得彬彬有礼，极力掩饰身份，但一旦爆发冲突，依然穿着整齐的西装，随手买根棒球棍就能上街打群架。若是胜负已定或警察赶到，他们会立刻混入人群，迅速隐匿。有时还伪装成精英人士，干些体面的智力犯罪，背地里却在勒索他人。
因此，唐兴总是反复警告他们，办事不要闹事，低调处理。帮派的事一旦惊动了公权力，那些伪装就全白费了。他叮嘱不要引人注目，可那些冲动的手下总是惹事。
唐兴重情重义，不能见死不救。即使手下被警察抓走，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别人或许会让人自生自灭，但唐兴总会偷偷捞人。
“杀了人还敢在这儿睡觉！
混蛋！你还能睡得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老大他……”
“滚开！拿出家伙来！”
骚动逐渐升级，脏话不断，似乎打斗已经开始，连门都在震动，事态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这几年好不容易学会了不惹事，没想到这些蠢货又忘了他的警告。唐兴心中一阵火起。
用肮脏的手段捞人已让他厌烦至极。唐兴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站起身，连床垫的柔软都没顾得上感受就下了床。
因为手术遗留的麻醉与止痛药，加上事故的后遗症，长期昏迷的身体仍然麻木，意识也有些模糊。唐兴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踩在干燥的瓷砖上也感觉陌生。他随手拔掉了输液针，蹒跚
着迈开步子。
“病人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在这里闹也没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藏着那混蛋？滚开！我要亲眼确认才能走！”
“报警吧！”
“我们拿刀了吗？打架了吗？我们只带走那小子！”
“病人必须绝对静养！”
“咯啦”唐兴拖着沉重的步伐拉开了滑门。出乎意料的出现让骚动瞬间停了下来。挡在黑帮面前的医院职员回头望了望，惊讶地看着僵住的黑帮成员。
看到靠在门框的唐兴，医院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病人终于醒了……”
唐兴原本打算训斥那个对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动手的手下，特别是带头的金东。这个本该替他照看手下的人，竟带头闹事，唐兴对此非常失望，心中升起一股厌恶。
他惯用的威慑表情浮现，抬起下巴，冷冷扫视对方。唐兴身材高大，这种俯视对他来说自然不过。他正准备训斥金东，却看到的只是他的领口。这感觉很奇怪。
“滚开！”
更糟的是，金东竟抓住了唐兴的衣领。这个平日对他毕恭毕敬的手下，竟然把他拽了出去。唐兴心里震惊，以为他疯了，竟没能挣脱，就这样被拖走了。像个纸片人似的踉踉跄跄，赤脚撞在地上，
甚至把大拇趾的指甲都弄断了。
“病人！”
医院的工作人员试图阻止，但其他黑帮成员早已用身体挡住去路。那些身穿黑色西装的壮汉挡住了白色制服的医生护士，场面一片混乱。
唐兴试图挣脱那只抓住他衣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