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恳,认真,都是带着忧国忧民的神色,眉毛都皱起来了,都被此刻天下的局势所震动,也都是发自于内心的着急,和为了大陈的考虑。
但是!
一千万两,变成了二百八十七万两。
南翰文的脑子一片空白。
人心是极端复杂的。
南翰文心中处于挣扎的状态,他既忠诚于自己所成长的故土,却又向往着秦王所看到的世界,他不愿意去背弃陈国,却也不想要和秦王为敌,只能够遵照陈鼎业的命令。
任由自己像是一条帆船一样,在这乱世汹涌的理念和浪潮里,在那相对的立场当中翻涌,只能把自己的心按下去,如同一枚棋子一样,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是人毕竟不是棋子。
各种念想各种情绪都在他的心中涌动着,挣扎着,整夜整夜里面都睡不着觉,偶尔睡着了,也是被各种纷乱的梦所侵占,支离破碎,循环无端的画面不断浮现出来。
时而又回到了年少时候的陈国,在大陈江州城的道路上慢慢走着,见文化鼎盛,见人来人往,皇家威仪,时而又在耳畔听到了锐利的破空声。
三枚箭矢撕裂往日的温情,回过头来,一身黑衣玉簪的秦王握着弓,站在百姓那里,平静注视着自己,张开口,嘴唇开合,似乎是在说什麽。
每每到这个时候,南翰文就会忽然惊醒,猛地坐起来。
天边其实还黑着,隐隐然可以看到散乱的晨星。
南翰文大口喘息,再也睡不着了。
他有对着光明未来之梦的渴望。
却也有对于家国的担忧。
当看到这种事情出现的时候,他仍旧被一种巨大的,无端的荒谬感充塞了,
南翰文紧了手掌的信笺,忽而愤怒,明明已经是五十岁出头的年纪,文官。
却忽而一下把年轻的萧绍辉推开。
南翰文大步奔出去了,骑乘了骏马神驹一路疾驰,数日时间,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陈国当中,顾不得回家,顾不得休养,先是去拜见了负责此事的右相。
右相冯玉凝庄严肃穆,是世家子弟,十三岁即出口文章,针砭时弊,名动天下已一甲子有馀,当年澹台宪明来到这里的时候,远不如冯玉凝的声望。
这位右相本来都已经辞官归隐,安享田园。
后来因为薛道勇踏上了朝堂,这些个文武百官就又想到了他,千辛万苦地将这位归隐的老人带来,制衡薛道勇的存在。
南翰文见到他的时候,右相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素来是有风骨的,南翰文前去的时候,这位右相还在翻看公文,见南翰文回来的时候,一脸惊。
连忙要人前去取出衣裳给南翰文换上。
同时把住了南翰文的手臂,担忧道:「翰文啊,你如今不是在江南十八州里面,负责对秦之计吗?为何突然回来,可是那里又出现了什麽变故吗?」
南翰文道:「秦王刚刚封王,四方皆平定,没有什麽异样,我们安排好的对秦王的计策,也都还在往前推进当中————」
右相冯玉凝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啊。」
他带着担忧,眉毛都皱起来,正色道:「秦王骁勇,我大陈如今,正处于三百年来,最为岌岌可危的时候,需得要上下一心,君臣合力,共克时艰,才有可能度过此番危机。」
「若是有谁,胆敢在这样的大事上面,有所阻拦,便是国家之罪,便是百姓之敌,就是不合礼数,简直便是卖民之人。」
「若有此人,翰文告诉我,我冯玉凝就算是拼上了这一条老命,我也会帮你扫平一切障碍,大丈夫读书,行到我这样的年纪,这辈子也没有什麽遗憾了,倒不如为了家国而赴死。」
「如此,纵死亦是无憾了。」
白发的右相轻声自语:「为国家而死,死得其所。」
「鲁有先这样的武夫,尚且可以殉国。」
「你我这样的读书人,难道没有这样的风骨,难道又比他差了吗?麒麟军中有豪雄英杰,我大陈偌大的疆域,三百年国祚和文脉,岂能差他一股气?」
南翰文换了衣裳,喝了一口热姜茶,总算是把身子稍稍缓和过来了,闻言动容,道:「右相,我确实是有事情要禀报。」
冯玉凝道:「何事?」
南翰文道:「下臣负责修筑宫阁,前去化去秦王的气焰,所收到的款项,竟然也只得了二百八十七万两——」他说道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右相凝固。
老者儒雅沉静的脸上几乎瞬间涨红。
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他抓起了桌子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怒骂道:「!!!何等腌之物,我国家已至于此,百姓已终于此,明明都已经是近乎于家破人亡,国灭为人所辱的时候!」
「他们竟然还在做这样的小手段,可耻!」
「无耻小人,祸国殃民!」
「皆是,脑满肠肥,毫无作为的大贼,大贼啊,我国家至于此般境地,皆是因为这般人!」
冯玉凝痛彻心扉地咒骂,气喘吁吁,这位当代的大儒,名士,丞相是真的动了真的怒火,到了情绪激烈的时候,几乎是要咳嗽起来。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