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为他研墨。
书案边角放着一只陶罐,每夜他挑灯夜读、疲惫不堪,却不愿招摇地使唤宫人,她总是悄悄为他斟好一壶参茶。
走进卧房,他曾在那张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每天都是她捧着那些晦涩的书,一字一句读给他听。读到后来嗓子哑了,她一杯接一杯喝胖大海茶,接着读。
他眼睛能用了,她喉咙哑了三个月说不出话。
走到前庭,海棠树上似乎还跳跃着小小的身影,去折树梢最好的几枝海棠花,放到他书房插瓶。
走到正殿前的台阶上,坐下,将头埋进臂弯,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四殿下最好了。”
他的声音郑重而期冀:“那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没有听到意想之中的“好”。
他一个激灵醒了,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元晞担忧地看着坐在石阶上的他:“外面冷,陛下怎么不进去?”。
元旻垂眸盯着地面,眼圈泛红,声音带一丝哽咽:“都怪我……前些天就总想着有个什么意外,不大不小,能把她留在这就好了……”
元晞在他身旁、下一级台阶坐下,微微讶异:“她就是陛下以前信中说的那位姑娘?我看她为你出生入死,诚挚得很,离开又从何说起?”
元旻抬头,看向乌云覆压的幽黑夜空,笑容苦涩:“从前她很喜欢我,我也一样,那时候阿旭还没长大,所以我总是故作不知,心里悄悄欢喜……想着来日方长,总有见心明性的时候。”
“后来,她身边有别的男子追求,她与那人情投意合,只是总顾念着我,直到大事将成,才与我明说她想功成身退……”
元晞更好奇:“有陛下珠玉在前,还能入她的眼,那人得好成什么样?”
元旻仔细回想了半晌:“我也不知他好在哪里。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年,花街柳巷的常客、轻佻浮浪的纨绔,却偏偏很会撩拨女子,又热烈又大胆,我拦都拦不住。”
“我爱她、敬她,从无半分逾矩,想等到继承大统、阿旭就藩之后,好好给她名份,让她堂堂正正与我厮守。”
“可她却……十几年都过来了,短短几个月,她就被别人抢走了。”
“拼着大好前程、荣华富贵不顾,就为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执意要离开我。”
元晞思忖片刻,问:“她可对你说起过心悦他?”
元旻蹙眉:“从未。”
元晞又问:“那她可着急去寻那人?”
“并未,那人已被……已隐居了”,元旻想了想,“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有那人的。她在我面前总谨言慎行,却是看到那少年就笑,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噗呲,看到就笑算什么情投意合”,元晞忍不住笑出声来,“臣看武煊和那几个内卫也与她勾肩搭背、拉拉扯扯,亲近得很,岂非更情投意合?”
“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认这个朋友,不管是男是女”,元旻有些急,“那人却是明明白白跟向我求娶她。”
元晞讶异问:“他向你求娶你的……他莫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与那人言明你俩的关系不就行了,用得着在这醋?”
元旻涨红了脸:“我没有醋。”
元晞更笑得直不起腰:“这都不算醋,什么是醋?”
元旻局促转过头,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