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石头上还堆着叶儿堆房屋用的白色沙粒,他抓了一把握在手心,沙子顺指缝往下流泄出细细一线。他手指用力、越攥越紧,沙子越流越快,腾起薄薄的烟尘,最终流空。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眉眼带笑的泥塑女娃娃,像是十三年前在三江村,第一次抚摸她柔软的青丝。拿起娃娃捧在掌心,一遍又一遍仔细端详。
一颗颗泪珠滴落,溅到大阿福弯弯的眉眼上,泥娃娃仍毫无知觉地笑着。
“你不是她”,他低声喃喃,抚过泥娃娃带笑的眉眼,擦掉溅上去的泪水,“她早就不是你了。”
手一松,泥娃娃从手心滑落,磕在坚硬的石头边缘,碎成千片万片,碎掉的娃娃仍然眉眼带笑,没心没肺没痛觉。
“其实,你一直都不是她。”
他在淡漠的阳光下摊开双手,怔怔注视着掌心。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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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八夜,苻洵坐在威远将军府前堂,薛怀嘉、高轩、南宫羽为首的武将济济一堂,热火朝天议论着北宛的动向。
北宛大大小小攻伐数次,偶尔会兵源不济、却从未有过明显的粮草短缺,这早在前年就引起了苻沣和元承赟的怀疑,两方斥候营出动多次,却未探知其余粮草来源。
直到今年开春,司徒空将湛卢、纯钧两小队借调给承赟,飞廉与白袍卫联合行动。两队暗探跟踪了足足半年,终于探知一队骁骑翻越北宛极东的无名雪山、皑皑冻土,抵达了一片无垠沃野。
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沃野,土地黝黑、肥力是燕洺平原的数倍。虽无滬南那般温润气候,却仍有数条大河交错纵横,且此地光照充足,粮食产量接近滬南。
那一片早已垦好的粮仓,四面高山环围、与世隔绝,路边散居的房屋风格既不像中原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像北宛。可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不知名种族,被北宛并无意发现,为自己招来灭族之灾。
隐蝠卫和白袍卫能发现此地,还是因为那无名雪山已被砍伐出一条道路,勉强可通马匹和辎车。
若说苻洵是无师自通的将帅之才,冯栩则是触类旁通的枭雄之才,他不仅极快跟苻洵学会了征战,更擅长从厚厚的史书里学习借鉴。此举,便是借鉴荣襄王凿开戎陵山脉西段,修八百里平虞道,占据灵昌平原。
“还有个事”,郎琊忽然开口,“西羌有个稍大的国家叫曲勒,前两年对周围部落征战频繁。上个月我们在柘枝城偶然发现了西羌使臣,不知是否跟曲勒有关。”
苻洵咬牙切齿冷笑:“好一个北宛狼主!”
他忽然身子一颤,舒展眉眼对座下武将说:“既有西羌势力搅和进来,形势又复杂了些。将军府客房很多,诸位不若先回房歇息,明早再议。”
看着小厮仆妇接引众人散去,苻洵长舒一口气,唇角不自觉上扬,脚步轻快地穿过重重院门,走向第三进院落。
北卢郡天寒,梅花树早已落尽叶子,光秃秃的枝条凸起个个小花苞。
舜英坐在树下,面前摆着两只剔透无瑕的琉璃盏。苻洵走到院门口时,她正打开一坛西羌进贡的葡萄酒,好整以暇将那澄澈的深红瑰紫倒入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