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当值,话题自然是围绕着顾放之来聊。
顾云川道:“放之年轻,经验不足,给陛下添了许多麻烦。”
裴辛:“……”
可不就是吗。
但这话他不能说。
他手指无意识转动着青玉酒盏,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
“老师勤勉。”
——勤勉睡懒觉,每天早上都要施展巫术,多睡上三次回。
“坚韧不拔。”
——不达成目的、誓不罢休。就算那目的是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猜不中他手里的糖放在哪只手里。
“成熟。”
——活爹,辈分大得很,熟得不能再熟。
顾放之这会儿正给顾云川剔鱼刺。他是想着顾云川左手不方便,等下给他送过去。正专注着,却感觉到顾怀玉用手肘戳了戳自己:“皇上夸赞你呢。”
顾放之这才反应过来裴辛都说了什么。
他抬头望向裴辛,脸上是一个有些惊喜的笑。
裴辛手心痒了下,在桌下握紧了拳头。可转念又觉得,顾放之这一笑……好像还挺好看的-
用过晚膳后,已是月挂枝头。
裴辛准备休息。
他不住新收拾出来的屋子,只住别人待过的房间。可这“别人”也并非是每个人都可以。
宫人直接征用了顾放之的房间。
他们给顾放之的床换了一套从宫里拿出的明黄被褥,又用自带的浴桶为裴辛准备好了药浴。
顾放之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怪不得皇上从来都不轻易出宫,这看起来和搬家也差不多了。
杨禄海悄悄将顾放之拉到一边:“顾郎——”
“公公,怎么了?”
杨禄海开门见山道:“顾郎今晚也为皇上守夜罢。”
他叹:“不是想折腾顾郎,实在是奴才担心皇上的身体。皇上昨夜又是一夜没怎么睡。也就只有顾郎在的时候,皇上才能睡得好一点。”
顾放之本来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更何况杨禄海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他点头:“好。”
杨禄海喜悦道:“奴才这就让他们抬张小床过来。”
顾放之道:“麻烦公公了。”
趁着这个时间,顾放之去找了一趟顾云川和顾怀玉。
顾怀玉也顾不上对顾云川有什么成见了,三个人头凑着头选了半天,终于敲定了明天裴辛的早餐,安排了下去。
晚膳时顾怀玉喝了许多酒,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偏头看着顾放之笑:“你还真当上帝师了不成?皇帝都这样听你的话。说来家里就来家里的。厉害。”
顾云川皱了皱眉:“怀玉!”
“我就说说。这又没有别人在。”顾怀玉道:“我就是觉得神奇。我遇到的商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说皇上性格残暴,今日一见,反倒觉得皇上性格还挺……挺好的。”
其实性格也不是好。顾怀玉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想到一个词:认命。
可这样就更奇怪了。
为什么裴辛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周身会散发着苦哈哈的认命的气场。
顾怀玉看人很准,可这会儿怎么都想不通-
从顾云川那再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顾放之恰巧碰到宫人抬着浴桶从房里出来。
浴桶里散发出的苦涩的药味顺着寒冷的夜风飘到顾放之鼻腔里。
顾放之敲了敲门:“陛下。”
裴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老师请进。”
顾放之推门进去。
裴辛刚沐浴过,乌黑湿润的发丝披在身后,身上披着一件绣着金龙的墨色大氅。
见顾放之看自己,裴辛突然想起来上次他用手戳自己腰的事,不动声色地把大氅裹紧了些。
顾放之道:“说起来,臣要多谢陛下。”
裴辛:“谢朕?为何?”
顾放之道:“多谢陛下今天愿意答应臣胡闹的请求,和臣一起回家。”
裴辛不语。
胡闹的请求吗?
确实十分胡闹,且答应的话,又会牵扯出许多麻烦。
他本来也是想要拒绝,可看到顾放之的手在衣袖下摆动,以为顾放之要反悔收回提议,不知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不过也不算后悔就是了。
顾放之与他家人相处时另有生动一面,让裴辛想起自己曾与父兄坐在篝火旁,用西域的匕首割下烤的油滋滋的烤肉,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奶酒。
裴辛道:“老师不必客气。”
顾放之笑。
裴辛转身朝床上走:“朕要休息了。”
他将大氅脱下来放到一旁椅背上,伸手去掀被子。
随着裴辛的动作,一个东西从床垫下方滑出来,“啪嗒”一声跌在了地上。
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
裴辛目光一凛。
自古床下都是个能藏东西的好地方。
贪官藏账本,富商藏银票。
能被顾放之这样的妖人藏起来的……
莫非是巫术功法?
裴辛单手翻开书本。
裴辛:“……”
确实是功法。
双修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