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小心瞧了一眼,头低得更低,要埋胸前了。
他听着攥扇的声响,心里就更害怕了。
好像他捏着的是自己的喉咙。
气氛肃杀,直到林风进来才淡了些许。
乞丐轻声咬着米糕,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不认识这是谁,但他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个贵人,他想投靠这位贵人,他跑的快干事也麻利,只要这位贵人肯收了他,他往后就一定不会挨饿。
这位贵人要让他做听话的好狗,他也心甘情愿的摇着尾巴讨好他。
谢澄安知道泉溪街东门有个废弃粮仓,是前朝末开始荒废了的。
但那荒废了太久,恐怕早就被朝廷官员暗地里做了不少勾当。
想要查,也得深入内部查。
他现在一没官职二没权势。
就算是皇上的外甥,也要比权臣们稍微矮上一头。
他没有证据给皇上通口风,也没有权利进入兵部搜查。
他们为什么这么大胆,恐怕早就跟兵部的一些官员沆瀣一气。
火铳又是怎么从严格把守下运出来的?
他们私藏火铳想要干什么?
要走私给谁?
往哪里走?
谢澄安坐回交椅上,把手上的扇子捏紧了。
这件事和护送太子妃回哈洱阁的要事挨的太近了。
这是个硬茬。
乞丐看着谢澄安越来越冷的脸,他米糕都不敢嚼了。
谢澄安看他恢复了气力,便说:“你等下还是回到泉溪东门,把废弃粮仓盯紧了,一有动静就跟林风禀报。”
谢澄安沉声道:“你那乞丐堆里,有多少人?”
乞丐掰着粘米屑的手指:“除去冻死饿死的大概有二……二十多?”
他对林风说:“多拿点米糕和被褥给泉溪街东门的乞丐们,让他们轮流盯着,事办好了,每天设鹏施粥的人都由我的人负责。”
派来泉溪街东门的施粥官员都不是很尽心,那一勺也没有多少。
常常施不过几盏茶,就要呵斥赶人。
流浪的乞丐们早就叫苦不迭。
谢澄安知道,叶家也每年捐钱给三州赈灾,但效果浅薄。
林风抱拳,扬声道:“是,主子。”
“至于你,”谢澄安再次瞧他,“你能摸到火铳也挺有能耐,胆子也不小,往后,就留侯府当我的探子。”
乞丐似是不知道什么是侯府,但也欣喜得点着头,把这肥差应了去。
等屋里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才撑着椅把手起身,心抖得厉害。
背后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他一无所知。
但这个人却早已埋下网,就等着人往里冲。
所以,他想了很多。他得有权,他还得在朝廷内部有自己的眼睛。
谢澄安坐在桌前,点好已经熄了的蜡烛,细细端详那支火铳。
下面还有兵部编号。
这确确实实是朝廷里的东西。
兵部。
谢澄安想到个人。
次日,兵部尚书薛全刚下朝,就见前面站着一位撑伞的少年郎。
少年郎风度翩翩,披着狐裘,面前绣着海棠花枝。上面的柔毛贴在下颚,显得那双凤目更亮。
薛全和他的父亲有着同窗之谊,又是十年好友,自然对他的儿子更加喜爱亲近。
薛全提着袍子走下台阶,朗朗笑道:“小侯爷找老臣是有何要事吗?”
周围官员太多,他不好说,相反薛全也不直接叫他名,而是私下爱叫。
谢澄安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正经许多,以免落人口舌。
谢澄安长得比薛全还高,稍微抬一下手臂,伞就能挡住两个人。
走进红墙青瓦的小巷子,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天地间白雪茫茫,衬得青瓦上的红梅更加娇艳。
谢澄安叫了一声薛伯,薛全心有领会,声音也压低了:“崽子,真有什么事啊?”
谢澄安从袖口拿出用厚布包着的东西。
薛全帮忙看了一下周围,才见谢澄安打开了厚布。
碎雪落入衣襟,薛全的心也冷了不少。
他僵着脸,不用问他也知道这火铳是从哪里来的。
薛全颤着手拿过火铳,放进自己的衣袖。
神情青一片紫一片的,胡子也跟着颤了两颤,他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谢澄安今天的这番举动,也是在提醒薛全。
火铳从他手底下走私掉了,要是日后皇上所知,他免不了一死,甚至薛氏一族都有可能牵连。
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薛全做自己的眼睛。
有全家性命背负,薛全定然不会再马虎,一定会加强监管。
这事是薛全的责任,但也关系着大羽往后安宁。
薛全念他是纨绔,自然不会把事情全盘托出,在内部他得有人,他缺人。
要是成功了,他的家人才能无恙。
这要是不成功,往后叶惊棠的事他也还是会变成被动。
但这件事倒是好办。
谢澄安想着,神色轻松了许多。
呵出热气,心中也轻了不少。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