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玉阁雅间门外,钟情的护卫林音阻拦住一身青色广袖长袍的琴师,冷声道:“清弦公子,郡主不想见你,请速速离开。”
清弦神情失落,请求道:“我不进去,只求姑娘通融,让我在门外等她。”
师玄邵正与一位青年男子走上楼梯,甫一上楼,便见一女子将佩剑拔出一半,驱赶一名琴师,“郡主的原话方才公子也听到了,郡主让你滚。”
林音一直贴身护卫瑶光郡主,师玄邵一眼便认出了她。护卫在乐坊里亮兵刃驱赶琴师,若传出去,只怕钟情的恶名又要加一条“仗势欺人”。
师玄邵见那琴师还不走,怕林音冲动之下真见血光,忙上前制止道:“郡主向来不是蛮横之人,身为郡主护卫,却对一个琴师刀剑相向,恐怕有损郡主声名。”
林音一点就透,收起佩剑,行礼道:“多谢师将军提醒。郡主不想见到这人,只要他愿意离开,末将绝不为难。”
师玄邵不知钟情与这琴师有何过节,但钟情虽性情飞扬,却并不跋扈,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人,恐怕其中确有内情。
那琴师却执拗地站在原地,低声祈求道:“我只想与她说句话。”
师玄邵见林音面色一冷,怕这事真弄的没法收拾,正要开口劝那琴师,雅间的门却忽然开了。
钟情神情冰冷,目光甚至不愿扫过清弦,“我说过此生不见,若不想死就滚。”
“阿情……”清弦声音苦涩,目光无意间瞥见钟情身后,雅间内桌上放着两盏喝过的茶,钟情的客人却未坐在桌边,这一览无余的屋内无处藏人,只有窗前屏风后隐隐可见一片白色衣角。
想到钟情在外有“多情”的名声,清弦懵然道:“阿情,里面有旁人?你……”
钟情闻言更为不耐,像是要故意戳他心窝子,“里面是我心肝相好,他怕生不愿见人,与你何干?”
屏风后,叶绫君头疼扶额,她为躲师玄邵才藏在这里,哪知这个清弦竟能让钟情失去理智,这下只怕所有人都想见见她这个“心肝相好”了。
钟情话一出口便知失言,索性要将门关上,看似文弱的清弦却上前抓紧钟情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她一时竟挣不开,“阿情,你别因恨我就如此儿戏,欢场上的人能有几个是真心……”
钟情用上内劲,强行甩脱清弦的桎梏,怒极反笑,“多谢你再次提醒我,欢场上遇到的人没有真心。但无论我是与旁人赏花听曲还是一夜风流,这又与你何干?巫延国三王子殿下。”
巫延国三王子?叶绫君一惊,当年先帝驾崩后,西南属国巫延爆发动乱,向大齐开战,是钟情与其父成国公率军镇压。此人若是巫延王子,与钟情即便无仇也该是相见两厌,怎么这二人听起来倒像是关系匪浅?
一旁的师玄邵尴尬站在原地,他原是约人来听曲,顺道谈谈公事,谁料竟掺和进瑶光郡主的私事,现在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似乎是“一夜风流”四字刺激到了清弦,他趁钟情不备,一掌打向窗边屏风。屏风轰然倒下,藏于其后的纤挑身影旋身避开掌风,竟是个年轻女子。
叶绫君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鸡飞狗跳,她躲在屏风后时也没戴上幂篱,此刻只能与雅间门口怔然望来的师玄邵四目相对。
师玄邵对上那双清冷眼眸,望了许久才敢确认眼前之人确实是叶绫君,他心跳莫名漏跳一拍,“叶姑娘?你何时来的长安?”
叶绫君忍住想扶额的冲动,心中长叹,她也想知道该如何解释一个临安的药铺掌柜,为何会身在长安,与身份尊贵的瑶光郡主在同一个雅间里听琴。
钟情见清弦搅局,心中愈发气恼,一掌拍在他肩上,将他击退三步,“滚!”
清弦却似还嫌事情不够乱,满脸不可置信道:“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你……也喜欢女子?”
师玄邵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叶绫君宛如一只入了虎口的羔羊,惊愕道:“什么?!”
钟情怔住,只觉莫名其妙,“什么传言?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清弦神色黯然道:“我从前听闻……你与元熙长公主殿下情非一般。”
“……”叶绫君已对今日这场闹剧倦了。
钟情如一块历经风吹日晒的枯石僵在原地,她知道她在外恶名不少,但这么离谱的谣言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师玄邵听到“元熙长公主”五个字,尴尬看向他身后同行的青年,难道今日竟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师玄邵身后的青年看着不到而立之年,生的面如冠玉,仪表堂堂,身着深绯色圆领袍,腰间挂着银鱼袋,一眼便知是个品级不低的文官。
青年错愕万分地看着语出惊人的清弦,声音摇摇欲坠,“……你说什么?”
“戚晏辰?!”钟情此时才发觉还有一人在场,待认出师玄邵身后这人是谁,钟情已不敢回眸去看叶绫君面上神色。她们的姐妹情,应该不会就这么断绝在今日……吧?
叶绫君自然也注意到了戚晏辰,若不是在师玄邵眼皮子底下很难脚底抹油,她恨不得立刻夺窗而逃。叶绫君只能趁戚晏辰还未注意到她,在师玄邵疑惑地目光中将幂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