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只是招呼着,让下一个过来问询。
楚舍还顺势从她身旁的楼梯而去。
乾坤居五层,此处别有一番洞天。自成上下两位,下方,大堂歌舞升平,竟是一幅风月作派。
上方则是拢共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包间。
北字号包间。
牡丹雕花的木门被一道高挑的身影随手拉开。
屋内,目光所至,先是一处羊绒的地毯,地毯前是木质的雕花石桌,略微抬头便见里面那木椅上一虚无的影子此刻正捧着茶,看不清表情的和对面那披着画皮的鬼物谈笑风生。
楚舍还没有落座,那两道鬼影也分明是见到了他都放下手中的茶来。两者臀下的板凳下分别是石榴和芍药花的阴雕。
她伸手,剑随其行,一妖兽的头颅便直挺挺的扔了出去。
那头颅如狮,却长着龙角,在脖颈交汇还生着鳞片。面容上的须发长约四尺,此刻飘飘舞在空中,借着她手间的发力,又径直直朝着石桌上飞去。
于那食桌半尺处却被那画皮药物手指轻点,直直摔落于地。
“它的金丹?”那画皮妖物盈盈地转过身,披着一张俏美的男子面庞,语气更是娇嗔。
“那是另外的价钱。”楚舍还语气未变,语气稍有暖意却不带亲近。
画皮妖物对面的鬼影虚晃两下,便到了她的身前半寸。他对那妖兽的头颅似乎不感兴趣,并未着眼,甚至隐约有两份嫌弃。
房间内是红纱银鸾,在那食桌上摆放着一臂长的小腹。
轻抹慢捻,那鬼影看了她许久,见她神色分毫未变又是嘘嘘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处虚握,一柄长剑,握入其手。
“龙吟剑,如何?天地玄黄,玄界第十。可对得起这枚金丹。”他语气略带笑意,却是不由分说,把那柄长剑朝着楚舍还的方向递来。
楚舍还毫不避让,伸手接过那柄未出壳的长剑,剑上刻着龙吟二字,龙飞凤舞。
她轻轻拔剑,即刻有龙吟之声大震。她验明正身,便将一颗如□□凝成的金丹抛给那画皮妖、转头欲走,却又听闻身后那鬼物忽忽一声,似是惋惜。
“你来此失有三。
其一,既言心怀苍生,自应秉持公义,无所偏颇,奈何行事(为其寻龙吟剑)竟逆此道,矛盾顿生。
其二,身为师兄,资质弗如,却霸首席机缘,宁死(入那封顶自罚)不让。情深不言,却无断脉让位之勇,只作惺惺之态,佯装不舍、不肯让首,此中纠葛,愈发难解。
噫嘘呼其三。君于这般盘根错节之人……仍执意宠护,缘由安在?莫不是那魅魔血脉作祟,方使君迷乱,罔顾情理,深陷此冲突迷局而不知返。”
楚舍还转过头去,却见那鬼影正飘飘化为一道灵蝶。
她轻轻笑了笑,面容却映衬了两分轻蔑,终似是想到什么,方才放缓了语气,没能说出些苍芒毕现的话来。
“苍生之爱,非在夺位。师兄于我,情谊无价,岂因机缘而毁。其坚守亦有苦衷,我信他本心,莫以恶意揣度。君言差矣。”
她倒是不卑不亢,那灵蝶却是扑扇两下翅膀,像是不知可否……
坎月轩。
江华尽管已经来过数次,但在看见千余把长剑各自竖立或倾斜着在各自将这个区域划分出的领地内栖息着时,还是忍不住侧面欣赏起了沈妄言那惊愕的表情。
沈妄言明显是愣了片刻。随即转头,试图也从江华的脸上看到一两分的惊讶。却见那人只是冷漠的看着,身旁的那把佩剑尚未出鞘,那剑桥上龙鳞斜竖着的图案——隐约共鸣着周围的把把长剑。
他心中暗自为自己刚才的喜悦感到些许羞耻、愧怀。
他曾到过修宝阁,只是那时家中不许他接触这些……面对父亲,他似乎只能永远被以保护之名隐秘地禁锢、圈养着。
他将永远艳羡长兄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父亲身旁。他永远冷着一张脸,却能赢得周围所有人的敬重。
不会被轻视,更不会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凝视着他,恶狠狠地告诉他,他这一生永远只能屈居人下。
而他,在为觉醒灵根之前,即便武道有所长进——武道早已随着时代的到来而落寞,顶多是能够强身健体,活血化瘀罢了。
仅凭稍微建强些的体魄在父亲的安排下他大抵也不过是成为那些有意收养面首的修士身旁的玩物罢了。
他怎能甘心,又怎敢甘心?只要他稍有松懈,便仿佛会被遗忘在角落,哪怕是年初、春节那般喜庆的日子,若仅是那般……
鞭炮声震耳欲聋,他却只能感受到户外刺骨的寒冷。狂风呼啸拍打着他的面庞,带上两根铁青的寒色,他握着母亲的手,幼小的身躯在被褥中紧紧贴合着母亲那柔软的小腹,那时的母亲是那样顶天立地。
在那之后不久,他的母亲、那一直环绕着他的温暖怀抱便离他而去。那自然与他无关,曾经的那一眼只是他从仙门而归时的无意之举,只是父亲又纳了新的小妾进门,他却亲眼看见那所谓姨娘随之入府弟弟在父亲的身下……
他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却如同看待府中的下人一般,将他视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