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观下了马车,继续骑马去了。
待回了沈府,幼青早早地解了外衣,沐浴罢半卧在西窗之下的炕上看书。
玉葛打起帘栊走进来,放下熏好的衣裳,拿了个杌子坐下,拿银剪将灯芯拨亮了些,又侧身望着幼青,没忍住心想,今日香积寺,二人当真连一言都未谈?
仿佛能感知到玉葛在想什么。
幼青扣着书卷,轻声道:“见上了,但确实一个字都没有说。”
玉葛紧紧抿着唇。
所以陛下如今的确心中有恨,恨到重逢都不再话一句。
他分明知道退婚一事不是幼青的错,可还是弃了幼青,把幼青一个人留在满城风雨的长安。
幼青执着地等了那么久,到最后被逼着嫁人,又做错了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恨。
或者,根本就是他已变了心意。
玉葛放下手中的针线,正想着如何说话之时,却又顿在了喉间。
半坐于茜纱窗下的人影,垂首认真地读着书卷,脖颈细白,弯出柔软的弧度,灯火映在她的侧脸,像是在发光,就连这书都瞧起来有了滋味儿。
“小姐这是在看……”玉葛犹豫着开口。
幼青道:“南梁昭明太子萧统所编纂的《昭明文选》。”
这本书不是已经读了很多遍了吗?怎么今日又想起来了?
玉葛抬眼定睛去瞧,这才看清烛火飘飘摇摇之下,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
她只简单识得几个字,粗浅认得个字形,可也能很明显看出来这是两种字迹,幼青的字是临摹灵飞经的,形神秀美舒展,而这批注另一部分端正有力,笔锋处又稍显锐气。
定是殷太子所书。
玉葛终于想起来了。
幼青当年读书时有不懂的,或是觉得有趣的,都顺手写在了其上,后来却被殷太子要去了。过了很久都没有还回来,久到玉葛以为这是有借无还了,但又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珍本。后来陆陆续续全都还回来时,已是风雨飘摇的前夕了,每本上都落满了字,殷太子回了每句批注。
国之储君,又即逢大变,竟费心费力做到这个地步。
玉葛想起来当初,殷太子当真是,在关于幼青的事情上,无一处不在意。
幼青丢了串手镯,他都能发觉,次日手镯就出现在了妆台,可他偏也不提这事,后来还是幼青无意间才知道了原委。
这样的在意,如今见面却一言不语,玉葛不由得想,陛下当真已放下了?
隐隐的直觉提醒她,怕没那么简单。
陛下的心计手段,都非常人可比,若是当真还记挂着幼青,那幼青怕不是,怎么都得落到陛下掌心了。
玉葛压下莫名的直觉,就当陛下已经不在意了,幼青也确实因此吃了太多苦头,如此相逢只如萍水才好。
兰香院,灯火渐渐熄了。
而太极宫的甘露殿灯火仍明,殷胥就坐在南窗下抚琴。
烛火飘飘摇摇,琴声断断续续。
直到一声通传,甘露殿的琴声方止。
“陈度,陈小将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