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辞楹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因道:“上晌没什么客人,我不在坊里也无妨的,不若明日天一亮就动身,定能赶在晌午前回来。”辞楹在沙州生活了三年有余,各处都已熟悉,自己人生地不熟,倘若出了什么事,只怕更加耽误事。沈沅槿如是思量一番,当即答应辞楹的提议。这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将近三更天方浅浅入眠,次日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沈沅槿便起身下床,自去楼下打水洗漱。辞楹和紫苑陪沈沅槿一同出城探寻种植影花的农户,又问了各处土地的租赁价格,回到城中,已是午后。
沈沅槿合计着先赁下两亩良田试着自个儿种些?花积累经验,若是今年秒天收成不错,再行扩大规模不迟;她将想法说与辞楹听,辞楹不解她为何突然想种此物,沈沅槿遂将中原地区,用得起影花衣被的仅有权贵富户,她想让中原的平民百姓也可用上影花制成的衣物和被子。“娘子的想法甚好,这样即可助人免于苦寒,又可赚些小钱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当初娘子送与我和萦尘的银钱还未用完,经营这座茶坊的两年里,多少也挣了些钱,倘若娘子缺钱缺人,我都可鼎力相助的。”紫苑是练家子出身,亦不乏侠义心肠,当下听了她二人的话,忙应声附和道:“娘子分给我的那一份钱,我也可以拿出来,横竖在娘子身边,总不至流落街头。”
后半句话,紫苑说得俏皮,惹得沈沅槿忍不住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嗔怪她贫嘴贫舌。
沈沅槿打定主意,隔天将钱拢在一处算了算,先拿一小部分出来租赁田地购买种子,另外盘下一座规模不大、濒临亏损的布庄。转眼到了阳春三月,沈沅槿雇来短工帮着播种,等到种子发芽后,悉心跟着农户学习如何打理花田,驱除虫害,这般辛勤数月,秋日很快来临。影花洁白如雪,产量尚可,沈沅槿雇人采摘,用驴车运至布庄,嘱咐织娘不必急于纺织成布,大家集思广益,多想想如何改进纺织工艺或织机。这年布庄亏损的局面并未扭转,沈沅槿顶着压力又拿出一部分钱来,于第二年扩大?花种植规模,并在布庄临街的位置匀出一间房售卖本庄布料制成的成衣;只是如此一来,沈沅槿愈加忙碌起来,常在花田和布庄之间两头跑,每日不是设计衣裙样式、画花样子,就是在花田里查看影花花长势,堆肥除虫。幸而她的付出并未白费,虽则年底算账,不过勉强维持略有盈利,总算扭转了亏损的局面,成衣铺也有了一定数量的常客,不独沈沅槿和辞楹,布庄的织娘们亦是信心高涨。
窗阴似箭,不觉又是五年过去,沈沅槿开办的布庄和成衣铺已是城中翘楚,经织娘们共同努力改进后的织布机最终定型,去年秋日便已投入使用,成郊显著。
将蚝花从西北运至中原,光是运输成本就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这也是为何在中原地区,影花制成的衣被价格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若是能让中原地区也种植影花,省去大量运输成本,再辅以纺织技术和用具的革新,供需趋于平衡,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
如今种子、技术、工具她都有了,如何能够再偏安于西北一隅,需得往适宜种植棉花的中原地区走上一遭。
因辞楹的产业都在沙州,花田、布庄和成衣铺也需要有人帮着照料一二,沈沅槿便与辞楹商议,只携了有功夫在身的萦尘和紫苑二人去往洞庭流域的潭州临行前的夜晚,辞楹与沈沅槿还像少时那般宿在一张床上,“此去山高水长,何况圣人去岁退位做了太上皇,我这心里实在忧虑难安,倘若他发觉娘子尚未离世,会否有所行动。”
沈沅槿捻起一缕青丝缠在指上缓缓绞着,拧眉道:“应当不会,以他的脾性,一旦心生怀疑,必定采取雷霆手段,焉能生生忍耐到此时。”未免辞楹胡思乱想,自个儿吓自个儿,沈沅槿将话锋一转,提起孩提时在汴州的趣事,辞楹才总算是舒展了眉心。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沈沅槿打个哈欠,继而合上双目,轻声道:“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紫宸殿。
陆镇批完折子,恰逢张内侍有话来回,道是昭阳公主开蒙的吉日已经择定。一晃六年过去,沅娘离开他既已这样久了。即便到了今时今日,陆镇想起沈沅槿,心中还是免不了生出一阵刀割般的钝痛。张内侍眼看见他对着花架上的山茶盆栽发愣,便知他这是又想起早逝的温献皇后,心中伤怀,遂默默退到一旁静静侍立。陆瑛从园子里折了一枝山茶花回到紫宸殿,宫人传话讨得陆镇示下后,方推开殿门请她进去。
“昭阳记得,这是阿耶最喜欢的花。"陆瑛将枝花送到陆镇手中,发觉他似乎不怎么开心后,便又跟个小大人似的问话道:“阿耶今日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是外面又有人惹阿耶不高兴了吗?”
陆瑛年纪尚小,不明白什么是前朝,只用外面的人来指代朝堂上的官员。陆镇握紧了陆瑛送给他的那枝山茶,微微湿润的眼眸勉强挤出一抹幅度,“没有人惹阿耶不高兴,阿耶只是想你阿娘了。”太子皇叔有阿娘,她的堂兄弟姊妹也都有阿娘,唯独她从未见过阿娘,阿耶说,阿娘在她出生的当日就离世了,阿娘是这个世上为她付出最多、最疼爱她的人,她定要每日都开开心心的,如此才能不辜负阿娘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