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明月坊,泽字间。
林婉儿如上次栾阳景那般,坐在铺着一张绣花绵布的方桌后,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桌前,一个穿青色剑领宽袖道袍,腰系同色绦带,下坠一块小小方形玉章的男人,被尉秋压跪在地。
男子尝试反抗了几次,皆没成功,干脆一撩袍,直接就地盘腿而坐。
林婉儿摆摆手。
尉秋退至角落。
他抬头看向林婉儿。
这姑娘面容洁白无瑕,衬得面色极为清淡。
一双单凤眼,眼尾微微上翘,垂眸时,耷下一排睫毛,细而软。
眼神却是淡泊漠然,不招一丝波澜。
鼻头圆而润,两颊因清瘦而略高,唇色淡。
整个人气质冰清水冷,如山顶皑皑白雪,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虽不是什么绝色,但长相却极为清秀,顺眼。
其实,他之前就曾远远地观察过她,但这么近距离下的,还是第一次。
在他观察林婉儿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他。
男人看起来四十左右,小脸,面容光洁,细长眼,薄唇,长相阴柔。
身躯比一般男子而言,略单薄瘦小。
若不是唇边的一圈青渣,多半会以为是个太监。
男子看向她的眼中没有害怕,也无恼怒,只有疑惑不解:“姑娘为何让人将我掳来此处?”
林婉儿笑了:“我又不是闲来无事,胡作非为之人,请大人来自是有缘由的。”
听她喊出大人,男子蹙眉:“姑娘知我是谁?”
“大人错了!是大人熟悉我才对。”
“我应该认识你吗?”男子摆出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大人以为呢?”林婉儿声略高,音稍厉。
“我真不知姑娘在说什么,要不还请姑娘明示?”
林婉儿缓缓放下手中,绘着缠枝花纹的茶碗,也不再废话:“三月廿八,长公主寿宴,当时大人是否在场?”
男子眼神一凛,闪过警惕:“姑娘想说什么?”
林婉儿勾唇:“大人没否认。”
男子蹙眉:“姑娘还是快将我放了!你是姑娘家,我不与你计较。
只要出了这道门,就此别过,我们谁也不知谁!”
林婉儿提起帕子,捂嘴轻笑:“大人整日与漫天星辰为伍,果然这心胸,也如繁空一般广阔。
只可惜,大人大肚能容,我却想斤斤计较!”
见她又提到星辰千繁空,他心中更加笃定:“你果然知我是谁。”
“自然!”林婉儿放下帕子,轻启唇:“梦灵,梦大人!陛下如今身边的红人!”
“既知我是谁,还敢扣押于我,你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只要梦大人闭口不言,陛下怎么会怪罪于我。”
梦灵轻嗤:“姑娘莫不是在说梦话?”
林婉儿依旧笑吟吟,她慢慢从袖中抖出一件东西,将之立在桌面。
梦灵随着她的动作,伸头去瞧。
只见靠在她手心的,是一块长形牌,通体都泛着乌黑的光。
乌黑当中,不时闪着点点细碎银光,此长彼消,像极了繁夜星空。
奇妙的是,仔细看去,星空中隐约翻腾着一条银龙,时隐时现,见首不见尾。
此时窗外恰逢厚云遮日,透窗的光线骤然阴沉。
映照在临窗的林婉儿背上,如包裹着一团黑雾,令她的脸看起来明灭不定。
整个人似与那片星空融为一体。
梦灵陡然一惊,马上从地上弹了起来,情绪激动,音都颤了:“你究竟是谁?”
“放肆!”角落的尉秋喝道。
梦灵瑟缩,嘴唇嗫嚅,却是不敢再问,只一双细眼如凝滞一般。
林婉儿将黑令收起,轻拂了下衣袖:“梦灵,我问的话你还没答。”
梦灵一怔,随即理了理衣袍,脚收拢,背微弯,恭敬地站好。
声音不知比刚才轻了多少:“敢问师祖是将掌门之位传给姑娘了?”
林婉儿轻哼一声,似有不满地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以后称我小姐便好!”
梦灵垂首:“是。”
“说吧!”
“那日我的确在长公主的宴上,但这是陛下的命令……”梦灵将皇帝交待他的事全都细说了。
林婉儿听后不置可否:“你一直在为栾世子批命?”
“是。”
“他命格贵而殊?”
“是。”
“最重要的是,气息与双峰山上的人相似?”
“是。”梦灵回道:“属下虽资质平庸,但师傅也曾教过我一些功法。
所以我能分辨得出,栾世子的气息,与师傅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相同的。”
“你师父?”林婉儿想了想,似想到什么,语带轻蔑:“呵!我知你师傅是谁。
上代掌门,共有百余徒弟,外门弟子八十,内门弟子二十,亲传弟子五位。
你师傅在外门中,排名三十九,并不着眼。
若不是当年,他坚持下山,我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林婉儿眼神意味深长。
梦灵听着林婉儿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