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大夫拎着药箱从屋里出来,看到守在门外的几人也是表情复杂。
谢家的事儿大夫也听说了。
看着突然变成个姑娘,却还穿着男子长袍的谢锦珠,大夫长长叹气。
“老太太急火攻心一时有些受不住,若是能寻得人参入药,熬过去就没大碍了。”
跟谢老太表面看不出的内症相比,此刻看起来更为骇人的是谢锦珠的手。
她用手挡在了桌角和谢老太的脑门中间,护住了谢老太的皮肉没受损,手背却迎着桌角撞得分外惨烈。
只一会儿的功夫,被撞的那只手就已经肿大异常,露出来的皮肉上也全是可怕的青紫血斑。
谢锦珠注意到大夫的视线,把手往身后收了收,本能地说:“那就先抓药。”
原主的罪孽已经够深了,绝对不能再摊上怒死亲奶奶的大罪!
谢老太要是有半点闪失,她就真的要被迫随着去见列祖列宗了!
“咱家哪儿来的银子买人参?”
谢五妮眼角泪痕未消,似痛快又似不忍地盯着谢锦珠藏不住的肿手,啐了一口:“家里的钱都被你搜刮空了,现在一粒铜板都找不出来了!”
谢锦珠猛地一怔,被扑面淹来的愁苦吞没。
谢家是真的很穷。
原本只是入不敷出,尚能勉强度日。
可原主不久前为了跟秀才私奔跑路的大事儿,秋风扫落叶一般残忍搜刮走了家里的所有钱。
甚至还逼着家人四处去借,为此欠下了不少外债。
现在谢老太被气得病倒了,危在旦夕。
那被原主搜刮走的钱呢?
谢锦珠想到什么猛地打了个激灵,果断道:“你们在家里照顾奶奶,我去个地方很快就回来!”
王氏下意识地伸手去拦,抓住谢锦珠受伤的手又急忙撒开:“你要去哪儿?”
“你奶奶她……”
谢锦珠忍着剧痛,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人参!”
“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耽搁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
再延误下去,那个骗了原主钱的狗东西说不定就真的跑了!
谢锦珠脚下蹬风似的,一眨眼就跑得不见了。
谢老三夫妇呆滞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五妮愣了一刹,冒火地喊:“跑了!她肯定是又跑出去躲了!”
从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一惹祸遇上事儿,就把麻烦都扔给家里人,自己跑出去躲着。
不到风波平了,是绝对不可能露面的!
谢五妮急着要去抓人,却被谢大花拦住了:“你别……”
“大姐!”
谢五妮甩开谢大花的手,恼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爹娘和二伯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奶奶还被那个假货气成了这样,你还偏帮着她!”
“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爹娘还有二姐她们交代!”
谢大花难掩恍惚地张了张嘴,最后看着对着大夫不断躬身道谢的谢老三夫妇,心痛地别开了头:“你知道什么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
谢五妮怒得什么都没听到,甩开了谢大花就去撵人。
谢老三夫妇为了买人参的银子,急忙去四处筹钱。
谢大花守着床上昏迷的谢老太,半晌后趴在床边,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儿:“怎么能是个姑娘呢……”
“唯一的弟弟变成了姑娘,这点儿微末的指望都没了,我回婆家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尽管谢五妮跑得已经很快了,但她还是没能撵上遇事就逃的假货。
谢锦珠运气好,刚跑出来没多远就遇上了村里唯一的一辆牛车。
赶车的大叔还是个好事儿的,正急于求证传言的真假,豪横地表示捎谢锦珠一程,只要谢锦珠有问必答免车钱。
谢锦珠身无分文,为了一个铜板忍痛折腰,坐在颠簸的车板上,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如果不是真的很着急,她一秒就想跳车!
大叔口若悬河:“好家伙,你大伯二伯知道了吗?他们没发疯吗?”
谢锦珠:“……”
“他们自己没生儿子的命,可都指着你这个独苗在灵前摔盆送丧呢!你是个丫头片子,老谢家完了啊!”
谢锦珠:“…………”
“还有你二伯娘!”
大叔龇牙露出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讪讪道:“你二伯娘可是出了名的刁,她回来知道这事儿,不得跟你爹娘拼命啊?”
“听说你奶奶被你气得救不回来了?这是……”
“吴叔。”
谢锦珠木着脸打断大叔的滔滔不绝,冷冷地说:“骂我一个人差不多就得了,开口咒我奶奶是不是太过分了?”
原主做的混账事儿她认了。
但没发生过的胡话,别人也休想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正巧牛车到了地方,大叔不满道:“说几句怎么了?”
“现在村里人都这么说,老谢家的天都塌了,你就是个假小子咋就……”
“我爹娘和伯父们是没儿子,可有儿子就一定是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