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
在凌晨三点走近书房,打开监控视频,几十块屏幕回溯时光,他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甄宝珠的身影仿佛她还在身边。
那是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上班不在家,甄宝珠总是扶着后腰在客厅走来走去,缓慢地锻炼身体,又一遍遍地去卫生间。
她也和他讲过腰疼腿酸,但语气是撒娇的、轻佻的。
他不在的时候,甄宝珠走着走着就得停下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按按抽筋的小腿,好几次,她疼哭了,一个人默默地擦眼泪,在他回家之前又整理出一张笑脸迎接他。
更多时候,是稍息陪着她。
她怀了孕,脱离单身朋友的群体,一个人觉得孤单就总是逗狗玩儿,把小狗抱在怀里当小婴儿,拆出纸尿裤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反覆给狗穿上脱下,那是他们在孕妇学校上课之前,难怪她那么熟练。
在他回家前,她手握眉笔,一脸郑重地对稍息说:“黎铮快回来了,我们稍息漂漂亮亮迎接他好不好?他工作也很辛苦的,给你画个眉毛让他笑一笑。”
时光逐渐倒退。
她从挺着肚子,到小腹平坦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下巴问他:“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他竟然没发现那天他进门的时候,甄宝珠就站在二楼风情万种地向他打招呼,他看着监控视频里甄宝珠气急败坏提起睡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他觉得眼睛热热的,甄宝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直到天亮,他仍沉浸在那些跃动的图像中无法自拔,他能在这里找到甄宝珠爱他的证据,虽然她从来没说过爱他,甚至说恨他。
她的爱,都在行动里。
他不用去从细枝末节推敲,她的爱恨向来是大大方方摆在明处,黎铮越来越清晰地醒悟,他配不上她,配不上她的爱。
*
他们正式离婚的那天,是春天的最后一天。
黎铮一大早就来接甄宝珠,开着送给她的那辆路虎揽胜。
甄宝珠穿了一条素白长裙,他新定制了一套黑西装。
两人领离婚证的衣服倒比结婚时更搭配,婚戒还各自戴在手上。
黎铮为她打开后排车门,她自己绕过他,拉开副驾驶坐上去,又自觉系上安全带。
她还是想再看看黎铮,和他并肩走一段路。
为了今天,他刮了胡子,剪了头发,头发比平时还更短一些,面容更加刚毅,下颌线也因为瘦了十几斤更清晰,整个人说不上容光焕发,但也精精神神。
那一段路很长,车也开得很慢。
音响里的温柔女声唱着那首他们喜欢的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
他们静静听着、沉默着。
过了很久,甄宝珠低着头,问:“什么时候走?”
问完她又皱眉,觉得自己问得不对,她本来不想这么问的。
“今天下午的飞机。”黎铮的回答很平淡,好像已经全然接受这样的结局。
甄宝珠哦了一声,又沉默下来。
他已经计划好了,上午办完离婚手续,下午就离开这里。
甄宝珠一直抠弄自己的衣摆,好像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但实际什么都没有。
“宝珠,”他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名字以后会很少提起了,“一会儿办完手续,你把车开走,房子装修也快收尾了,可以让魏铭帮忙看着点儿。”
甄宝珠摇摇头,“我不要。”
黎铮目视前方,浅笑了下,说:“不是送,想换你点儿东西,这个戒指,还有你的护身符,我想带走,可以吗?”
甄宝珠想了很久,点头答应。
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她犹豫了很久,又和黎铮说:“孩子出生,我会给你报平安。”
她知道,就算她不说,黎铮也一定会从别的地方得到她和孩子的消息,可是,她还是想亲自告诉他,让他能少担忧片刻。
分离之际的人们总是很大度。
两个人大概早已流干了眼泪,所以一路上都特别平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黎铮的情景,忽然释怀地笑了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的错。”他很快地认错,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甄宝珠说:“现在不想讨论对错了,我是想说,你那张证件照片,拍得挺好看。”
“大学时候拍的。”黎铮紧蹙的眉心也放松了些。
她回想起自己当时看着那张照片,想像他如何取精,现在想到还是控制不住唇间微扬。
她随口一问:“你捐精的时候在想什么?”
黎铮想了会儿,说:“女人。”
轻松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分钟。
甄宝珠忽然扭头,眯着眼打量他,“什么女人?”
黎铮沉默,目光斜睨过来,又迅速直视。
甄宝珠直起身,手指尖儿狠戳他的手臂。
“说话。”
“忘了。”
甄宝珠呵笑一声,明知道自己马上就没有资格问了,还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