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雨村的脾气实在摸得有七七八八,知道这位先生虽然敏感易怒,却也是容易哄,不过是拣些他爱听的话儿来说,保管雨过天晴。
闻之想了想,便故意做出一个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声对学之笑道:“我现在一想,方才那艘船那也究竟没有什么稀奇,到底是我没见识罢了。待咱们先生送了林家的小姐到了京,有林公保荐的书信,这一遭去投贾家,要做什么官,还不是容易得紧,到时要坐什么船没有?咱们越性弄一艘气派的大船,将老家的夫人和公子也接了上来,叫人也如这般羡慕咱们去。”
他虽然低声说话,一字一字却都让雨村听得清楚明白。
学之见他这样,眼珠一转,已明其意,也故意道:“你糊涂了!你忘了咱们先生姓什么不成?先生同那京里的贾家本就沾亲,真论起行辈来,说不准咱们先生的辈分还高些儿呢。一向里是咱们先生品行高洁,不愿同他们攀亲,这才疏了往来。此番既然受了林家重托,护送他们家的小姐来,既然到了贾家,自家亲戚岂有不上门的道理?那贾家见了先生,自然有待亲戚的礼数,难道还要他姓林的多事保举不成?”
闻之听了,作势要打自己的嘴,笑道:“你说得对,果然是我糊涂了。”
雨村背对二人,耳中却将他两人的一唱一和听得分明。
虽然在心里嗤笑这两个童儿言语天真,可是听了这样奉承的话,心情也不禁大好。
雨村伸手向袖袋里一摸,按了按袋中收藏的那一封林如海写给贾家二老爷贾政的书信,心中更是安定。
从前听冷兄弟讲过,贾家在南北两京都有些势力,若得那位政老爷引荐一二,自己的心事岂有不能成的?
便是不能官复原职,或者另有个好差事给自己做,那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似乎一片光明的未来已经在雨村眼前徐徐展开。
他面上微露微笑,温言道:“再倒一杯茶来。”
两个小童互视一眼,齐声答应着,却都趁背转身的时候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