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已经毁了。
瞒下那幅画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致,他是画家,也有自己的自尊。
他做不到撕下最后的脸面哗众取宠的去和鹿予安辩驳,最后的抵抗。
他只是——
他只是不敢去看此刻爸爸和哥哥眼中的自己。
鹿与宁没有丝毫的解释。客厅里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这样的沉默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杨春归心里叹息一声,看向鹿与宁眼神中满是失望。
他竟然看走了眼,虽然与宁的画没有之前的好,他也只觉得是与宁没有找回状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的不加防备,竟然被与宁利用。好好的拜师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
可杨春归却不得不打气精神收拾烂摊子,他看了眼神色难看的师父一眼说:“与宁,你竟然承认这件事,你就知道我不可能在收你为徒。”
师门里面绝对不可能收这样的弟子的。
他在师父眼里大概变成了是非不分的瞎子。
杨春归向来宽厚,怎么处理鹿与宁却犯了难。
鹿望北疲惫的叹了口气,他再三和与宁确认过,但是与宁还是骗了他,要是与宁那个时候和他坦白,他会想办法处理好,再不济也不会闹成这样人尽皆知——
与宁以后该怎么办?
哪怕在此刻,在鹿望北心中,鹿与宁也是他的弟弟,亲人之间永远不会因为对方犯了错而选择抛弃。
鹿正青也无法为鹿与宁说什么,甚至没有办法帮助予宁收拾烂摊子。
与宁这次犯的错太大了,他神色复杂的看向鹿与宁说:“与宁——”他的声音中带着失望,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小儿子,他竟然将骗了所有人。
他无声的叹息。
而这一声叹息,却像是刺激道鹿与宁。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鹿正青任何一句话对鹿与宁都是至关重要的。
他无法承担起他们任失望的目光。
“爸爸。我——”鹿与宁不后悔自己的鬼迷心窍,但他无法面对爸爸的失望,他最后还是辜负和爸爸和哥哥,鹿与宁眼眶已经泛红,急促的看向鹿正青解释,“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加上强的情绪起伏的连锁反应,让鹿与宁咳嗽声几乎止不住,一连串咳嗽声中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嘴唇也逐渐变紫色。
鹿予安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什么,朝鹿正青吼道:“药!”
下一秒,鹿与宁轰然倒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胸膛发出急促的呼吸声,他整个人如同像被抛上岸的鱼一样,剧烈挣扎。
可哪怕这样鹿与宁却眼里含着泪看着鹿正青的方向,像是还有什么话要和鹿正青说。
鹿正青那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上前看鹿与宁的情况。
杨春归他们是没有看过鹿与宁发病的样子的,都被下了一跳,杨春归一时间连刚刚自己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鹿予安按住鹿与宁的手脚,朝他们大声说:“散开。”他快速的朝莫因雪看了眼。两个人甚至没有对话,莫因雪就有默契的将李老头客厅里的窗户打开。
鹿望北已经将气雾剂对准了鹿与宁的喉咙,药物见效很快,他的呼吸肉眼可见的渐渐缓和下来,发紫的唇色慢慢恢复原来的血色。
鹿望北松了口气正要继续给鹿与宁用药。
可是鹿与宁却挣扎着将药推开,他甚至顾不上自己刚刚的发作,而是挣扎着爬起来急迫的朝鹿正青无语伦次的解释说:“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想这样的,爸爸——”
因为刚刚的发作,他的声音沙哑异常,甚至他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刺痛,可哪怕这样,他也急迫的说:“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爸爸,我害怕。我不想让你们失望。爸爸、哥哥你们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清楚哥哥和爸爸为他付出了多少,他是想成为他们的骄傲的。
鹿予安的眼中已经隐隐有泪光。
鹿正青看向鹿予安。
小儿子狼狈又虚弱的坐在地上眼眶微红,刚刚那一番语无伦次剖白,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可责备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与宁不想从他们眼里看到失望。
他似乎明白与宁这样做的原因了。
他和望北对与宁的期待,竟然已经给他造成这么重的负担了吗?
鹿正青不由想起那天画室里,是自己先认为画是与宁,然后与宁才默认的。只是他沉浸在当时的喜悦之中,忽略与宁当时眼里的慌张。
如果说与宁有错,自己又何尝没有错呢。
所以他沉默许久只叹了口气说:“你知错就好。”
杨春归看着鹿与宁现在的样子,叹息一声,原本的那些话,也说不出口,只恨铁不成钢说:“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与宁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算是给了与宁脸面,没有让他彻底消失在画坛。
鹿予安冷眼注视着眼前的一幕,他脊背挺得很直,倔强又孤单。
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都在鹿与宁身上。
他的背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他抬眸,是莫因雪。
莫因雪疏冷的眉目没有什么情绪,可仅只是这么一眼,却极大的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
鹿予安忍不住想,是他的错觉吗。
莫因雪总能够在人群之中察觉他的情绪。
就好像有莫因雪在的时候,他就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永远不会是一个人这件事,对已经一个人太久的他而言,充满了诱惑,几乎让他无法抵抗。
他习惯去坦然接受身边所有东西都会离开,习惯去接受命运最坏的安排,习惯他身上永远无法发生什么好事。
而这一刻,他似乎又再次有了强烈的想要留下什么东西的决心。
“那予安呢?鹿与宁!你不是最应该向予安道歉吗?”莫因雪上前一步,冷笑说道,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