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颇有些出乎刘胜意料的是:自己这般直白的话语,却并没有引起天子刘启的不满;
只见天子深吸一口气,又苦笑摇头间,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叹。
“有这份警惕,倒也算是有点出息······”
语带唏嘘的发出一声感叹,便见天子刘启侧过身去,只给一旁的刘胜,留下了一个无比孤独的背影。
“朕累了;”
“先睡会儿······”
“等到了地方,再把朕叫醒·········”
·
上林苑;
刘启乘坐的御辇,来到了上林苑。
来到这处距离长安近百里的皇家苑林,又从短暂的歇鼾中悠然转醒,看着车厢外,那一望无际的旷野,天子刘启的气色,竟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些!
待御辇缓缓停靠在一处建筑群外,天子刘启的面容之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虚弱之色。
在刘胜下意识的搀扶下走下车,又轻轻一挥手,示意太仆刘舍将御辇拉走,天子刘启便朝着建筑群外,那片光秃秃的田野走去。
时值腊月凛冬,一望无际的田野,此刻都已被冰雪所覆盖。
但在这农闲时节,光秃秃的田野之间,却依旧能看到不少身影,蹲在田野之间,在冰天雪地里寻找着什么。
看着眼前的景象,天子刘启的面容之上,也不由带上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沿着田埂走出去好几百步,来到一颗老树下,却见围坐在老树下的几位老者,正面带笑容的望向远方;
——在那里,是一个个身着冬衣,裤腿沾满泥尘的孩童,不顾冻得红扑扑的脸颊,正在田间捡拾着秸秆、干草。
几位老者则是围坐于老树下,双手交叉插进衣袖之中,嘿嘿傻笑着,又不时谈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见刘启出现,几位老者也并没有仓皇失措,而是极为自然地起身,对刘启拱手一拜,便又笑着坐回了树根下。
待刘启也不管不顾的坐下身来,几位老者的面容之上,也还依旧挂着那抹由衷的笑意。
“陛下,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是啊?”
“怎么俺瞧着,这气色也不大对?”
如老友寒暄般的关切之语,惹得天子刘启面上笑容更甚,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嗨······”
“年纪大啦~”
“不比年轻的时候,连看三天三夜的奏折,都面不红、气不喘;”
“现如今,看上三两个时辰,就要躺下歇好一会儿。”
“有些时候,还要眯上一觉才行······”
语调满是轻松地说着,刘启不忘自嘲着摇头一笑,就好似嘴上说的,是其他人的事;
听闻刘启此言,那几位老农也并没有表露出类似哀伤、担忧的神容,只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起来。
“好多年前,俺就劝过陛下啦~”
“——这女人呐,那就是刮骨头的刀~”
“这上了年纪,还是要知道节制一些,顾着些身子才是~”
明明是一句目无尊卑的调侃,却依旧没能惹来天子刘启的怒火;
便见刘启苦笑着摇了摇头,握起拳头,在身旁的老农肩侧轻轻砸下一拳。
“这好赖话,可全都让你何老六给说了;”
“——当年是谁跟朕说,做了储君太子,就要早早生下儿子,还要多生几个儿子的?”
“现在可倒好,朕才三十出头,就开始劝朕‘节制’。”
“难不成,你家里那几个小子,都是请人帮忙,才生下来的不成?”
听闻刘启此言,几位老农顿时哄笑起来,就连那被调侃的老农何老六,也是嘿笑着摇了摇头。
“俺们没文化,是比不上陛下能说会道;”
“这不?”
“——三两句话的功夫,都要把俺家那几个小子,给说成野种了!”
此言一出,几位老农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便是天子刘启,也是笑的前仰后合,见牙不见眼。
而在几人忽略的一旁,看着印象中,总是板着脸的老爹刘启,此刻却坐在这老树根下,和几位老农百无禁忌的聊起荤段子,刘胜的面容之上,只带上了满满的惊骇,和茫然······
——这!
——这是天子启?!
不对!
这糟老头子,肯定又是在演戏!
肯定是这几个老农身上,有天子启想要的东西!
!
如是想着,刘胜又赶忙抬起头,只稍一打量,却又再次困惑的皱起眉头。
破旧的衣衫,满是补丁的裤腿;
黝黑的面庞,布满老茧的双手;
淳朴的笑容,遍布沟壑的皱纹······
这!
“诶?”
“这是······”
刘胜正思虑间,那几位老农,也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正面带惊骇之色,上下打量起自己的刘胜。
却见刘启闻言,满不在乎的朝刘胜一招手;
待刘胜茫然走上前,又一把将刘胜拉在身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田埂上,才又再次侧过头,嘿笑着望向那几位老农。
“——我家九小子,单名唤个‘胜’字;”
“在宫里呆久了,整日里就知道顽皮捣蛋,给朕烦的不行。”
“这不,来看看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就带着这混小子一起来,顺便出宫看看。”
简短的介绍,顿时将那几位老农的目光,吸引到了刘胜那满是仓促的面容之上;
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才见那何老六微笑着点了点头。
“瞧上去,这孩子根儿不坏;”
“和陛下小时候,活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何老六的评价,也惹得其余几位老农打开了话匣,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刘胜品头论足起来。
“就是就是。”
“瞧这眉眼、口鼻;”
“要不是陛下说,俺都要以为,俺这是梦到陛下小时候了!”
“——到宫外看看也好~”
“免得被宫里头,那些整天就知道摇头晃脑的老夫子给教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