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虽能如愿,却死在倭寇刀下。秦安虽然考入翰林,但终究抵不过官场险恶,那时他才知道,空有抱负是不够的。自己能力不能及,什么少年意气统统都是狗屁。
“乾坤沉醉众生愚,几欲终年做酒徒。一草履端开恶例,菖蒲继酿作茱萸。[1]”
吟诗声把秦安拉回现实,文旋灵缓缓转着杯盏,嘴角勾出一抹笑,眼眸微合,悠悠地念着。鲜艳似血的红梅飘然落在她肩头,无端添了几分仙气,是一种超脱世俗的洒然。
“好一个终年做酒徒!”阿德倾身向前,把烤好的红薯拿树枝挑出来,嗤笑道,“如今这世道,醉着都比醒着强!”
他捡起一个红薯,迅速抛向空中,红薯落在他掌心,阿德痛呼:“嘶……烫烫烫……”反手把它丢进雪堆里,才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秦安:“……”
“烤红薯要趁热才好吃,你给扔雪里,都凉了。”马修从雪里捡起红薯丢给阿德。
阿德抬臂接住,哈哈一笑,说:“太禧白配红薯,多损呐。”
众人的欢笑院子里,酒酣耳热,晚风吹来了远处的烟火,绽放出赤橙黄绿各色烟火,照亮了半边天,马修枕着双臂躺在地上,漆黑的眼眸映出漫天烟火,偷得浮生半日闲,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大家都在,一切都好。
这年除夕,满天飞雪,皇帝在正殿设宴款待众臣,廊下的八角琉璃灯光华流转,灯火通明如昼,火树银花迷人眼。钟楼钟声端正肃穆,穿透了喧闹声,震得人心头油然一股平静。
万千蝶的目光偷偷瞥向秦安,后者一手撑在身后,另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手里握着酒盏,微微侧头望着漫天烟火,灯火往他脸上镀上一层柔边,眼睛亮亮的,眉目俊朗,一股少年气扑面而来。
都三十几的人了,还少年气,疯了,万千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这个词。
但那一瞬间,天地失色,那一瞬间,哑然失笑。
“正使,这次回来就留下罢。”马修看着文旋灵,端着酒杯遥遥朝她一敬。
“不了,有要事在身,”文旋灵拍着秦安的肩膀,笑着说,“有秦安在这里,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这个正使的?”
秦安无奈一笑,干巴巴道:“……诶,我也不想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头上有人,自己可以适当偷偷懒,结果正使是个混江湖的,整日见不到人,他一个副使被迫挑起清平司的大梁,做的比狗累,起的比鸡早,要不是有梁漼山,他还捞不到几个钱。
“为人臣者,上有益于国,下有得其民,虽死亦甘为之![2]”文旋灵环顾四周,一字一句对众人说,“在朝为官者,只做对国家有益的事,切忌勾结外族,扰乱民心。”
秦安若有所思,他隐约觉得文旋灵可能知道清平司里有异心,或许可以找她一谈。
吃饱喝足,院内满地狼藉,阿德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马修拿阿德当枕头,也开始昏昏欲睡,众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文旋灵手肘撑在膝上,手掌搭在额头上,两眼微醺。秦安倒还好,冷风一吹反而清醒不少。
众人喝得烂醉,倏地,文旋灵说:“我有一友,如今在贵州龙场,他名叫王守仁,号阳明。你们或许有缘可以一见。”
秦安一愣,这是在和他说话?他环顾四周,其余人喝得不省人事,看样子是了。
他对王守仁这个名儿说不上熟悉,不过既然是文旋灵的友人,那必然不是寻常人物。秦安不安地点头,说:“可是他在贵州,那地方我不咋去。”
文旋灵莞尔一笑:“一切皆是命数。”
[1]:《屠苏酒》·清·叶际唐
[2]:《王阳明全集·别录九·在批追征钱粮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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