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仰望他,猩红的眸子在晨光下浮光流动。
她的心里半是惊诧、半是酸涩。
此刻,她那藏在心底深处,仅有的一丝小小的、不切实际的期待变成了现实。
他真的来找她了。
许良辰走到阿景的面前,蹲下来,单手撑脸,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狼狈的模样。
寒风吹袭了一夜,导致她的长发乱得像个尚未筑成的鸟窝,看着煞是有趣。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灵活的指尖缠绕她的发丝,一边随意把玩,一边哈欠连连。
打完哈欠,又打喷嚏。
“阿嚏!阿嚏!”
他皱眉眯眼,五官挤成一团,透出少年稚气。
阿景看了看他放在地上的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燃尽,只剩下层层叠叠的蜡滴。
萧瑟的夜风里,他找她找了多久?
许良辰捧起她的脸蛋,一双桃花眼倦意朦胧,似笑非笑:“小丫头,我讨厌熬夜,去黑市已经熬了一次,现在又熬了一次,这笔账我要记在你的头上。”
阿景瑟瑟发抖。
不是吓的,是冷的。
她想,她可能已经失去了理智。
少年说的话,听上去一点都不吓人。
许良辰收回手,在他自己的脸蛋上拍了一下。
略清醒了一些,他把带来的棉披风披在了阿景的身上,挡住了不断侵袭的冷风。
尺寸刚刚好。
他说要去镇上一趟,就是为了给她买合身的衣服?
阿景鼻子一酸,低下头,咬住嘴唇,努力地克制自己。
她快要无法冷静思考了。
这边,许良辰将挂在树上的麻绳取下,重新卷成了结结实实的一大捆,然后把它和地上的灯笼一起塞进了阿景的怀里,让她拿好。
就这样,她抱着廉价的麻绳和灯笼,他抱着小小的她,慢慢地踏上了归途。
许良辰嗜睡,硬熬到这个时间,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好看的墨眸水光泛滥。
视线渐渐模糊,他毫不在意,半眯着眸子走走停停、摇摇晃晃,唯独抱着她的一双手稳稳当当,没带给她半点不适。
阿景怔了怔,伸手拂去他眼底的泪珠。
他嫌弃地别开头:“你好脏,别碰我。”
她顿时收回手,将一双瘦如爪的小手缩进披风里藏起来。
许良辰勾起一抹浅笑,声音微微沙哑:“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可惜,就算你讨厌我 ,你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你要是讨厌景业的话,本公子倒是可以允许你在他的雀斑上狠狠打一拳。”
原来,那个雀斑傻瓜的名字叫做景业。
大约是许良辰的朋友。
许良辰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可以揍他。”
阿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
无助、恐惧、悲伤,因为这小小的纵容,此刻都变成了委屈的泪水,肆意流淌。
她想,自己或许不是妖怪,而是俗世中一个平凡的人类。
若非如此,她如此脆弱的心,又该如何解释?
他给的一点点温柔,已经彻底融化了她软弱的心,让她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许良辰又一次露出了嫌弃的眼神:“本公子说的是实话,你本来就脏兮兮的。掉这么多眼泪,是想要故意惹我讨厌,是不是?”
阿景眼泪汪汪地摇头。
许良辰叹气,无奈地加快速度。
回到木屋,景业还在。
他趴在里间的桌子上睡得很香,袖口都被口水浸湿了一大片。
许良辰把阿景放在景业对面的椅子上,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景业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阿景,他不免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哎呀,是良辰兄弟回来了……”
许良辰一点没觉得尴尬,又踢了他一脚:“去烧热水。”
景业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去烧?”
来者是客。
哪有让客人去烧水的?
许良辰哈欠连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是你去。”
景业的脸垮下来,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许良辰把门一关,脱掉阿景身上的披风和中衣,抓着她的一双胳膊把她举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她身上溃烂的地方已经愈合,只留下连绵的疤痕。
新的伤口都是擦伤,膝盖处的伤口最严重,蔓延的黑色疙瘩中间,露出空缺的一大片红色。
许良辰皱眉,捏着阿景的鼻子教训她:“你太废了。他欺负你,你好歹咬他一口,也让他吃点亏。现在你弄得一身都是伤,他倒是完好无损。这样你家主人的面子怎么挂得住?”
阿景眼神无辜。
她想问,或远或近的将来,许良辰“欺负”她的时候,她可以咬他吗?
顿了顿,许良辰又道:“这一拳,我替你揍。你这点力气不顶用。”
景业敲了敲门。
许良辰没应声,重新给她穿上那件沾血的中衣,慢悠悠地开了门。
景业把浴桶搬了进来,又一趟趟地交替提着井水和热水进来,把水温调整到最舒适。
弄好洗澡水,许良辰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吩咐景业去镇上买吃的:“我累了,懒得做饭,你去品鲜楼提个食盒回来。对了,再带一盒上好的金疮药回来,药酒也带一瓶。”
景业直接苦瓜脸,委屈道:“昨夜还说把我当朋友,今天就把我当成侯府的小厮使唤。”
他瞅了一眼阿景衣服上的血迹,心虚地移开视线:“要金疮药干什么?治伤的话,你自己的药不是比药铺的更好?”
他知道许良辰手里的绿芽水见效奇快,除非伤得很严重,不然只要几滴就管用。
许良辰的手放在阿景的头顶,看向景业,漫不经心地说:“那么珍贵的药,我怎么舍得乱用?”
景业想想也是,出自雪云崖的东西,哪样不珍贵?
给小妖怪用,确实浪费。
他转过身,没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