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
飞雪阁的大门已经封闭了半个多月。
苦霖双眸紧闭,于榻上打坐。
他的神思飘荡在幻境之中。
雪境无人处,女子手持双剑,一袭红衣如血,在寒风中飘扬如火。
她背对着他,傲然看向远处。
“我是庸俗的凡人之王,我的野心就是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去开辟一片新的天地。”
说罢,她便毅然走向那个残酷的凡俗世界。
他想抓住他的丫头,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放下了。
他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身后,传来师尊温婉柔和的声音。
她说:“霖儿,不管多少年,我都愿意等你回来。”
无情之人,说着有情之语。
广阔的雪境,皑皑白雪被一滴滴鲜血渗透,最终化为一片滚烫的血海,沸腾着万千生灵的灵魂血肉。
……
苦霖蹙眉,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眉间的一点朱砂,颜色变得更深,愈发衬出他的脸庞毫无血色。
他睁开双眼,落下两行清泪,清冷的月瞳中投下悲伤的阴影。
……
雪境茫茫。
她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对她说:“景儿,你不要去,你会死。”
她低下头。
少年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染血的薄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他早已没有了呼吸,瘦削的身体比雪更冷,浓密的睫毛染了一层白霜,宁静安详。
双目淌下两行血泪。
这颗心便是碎了,也仍要重铸,她要让自己心硬如铁。
她对身后的人说:“这一战,我可以败,可以死,但绝不能退,半步也不行。”
画面一转。
阿景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潭血池。
森森白骨在池上漂浮。
春日绿叶簌簌声,夏日惊雷阵阵响,秋日枯叶纷纷落,冬日飞雪朵朵飘。
几个瞬息之内,光阴飞速流转,周围景象不断变换。
时间一年年飞逝,那一池粘稠的血水,逐渐变得清澈干净,骷髅白骨终沉底。
水面照映着一张绝美的脸,她美到可让天下为其倾,可让岁月为其叹。
水中美人亦是一双赤眸,眼中有蓬勃的野心与狂热的爱憎。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景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她猛然回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师哥……”
是许良辰。
他着一袭黑衣,墨发未束,轻盈的发丝随风飘扬,与周遭不断变换的飞蝶、落叶、飘雪交缠在一起。
其人如岁月,与天地同在……
这个空间里,春夏秋冬,流转不停,亦如他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不停,情意绵绵。
那双墨眸里含着试探、期待、渴望,还有无尽的爱意。
他明朗一笑,说:“陛下,这次是我赌赢了。依照赌约,你要和我成亲。”
阿景迷茫地看着他,心似是要碎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
这、只是一个奇怪的梦而已。
少女幽幽开口:“阿辰……”
阿景睁开双眼,已是泪流满面。
擦了擦眼泪,一抬眸,便瞧见许良辰坐在榻边,深深地看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再唤一遍:“阿辰。”
寒血镯释放出淡淡的血雾,盈满了整个房间。
阿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今天,是五月三十。
应是情蛊要开始发作,寒血镯感受到了情蛊带来的死亡威胁,进入了戒备状态,不让任何危险靠近虚弱状态的她。
许良辰发作的时间比阿景早,已经在她的房间里坐了一刻钟。
他听到她在梦中叫自己的名字,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好像,她唤的人并不是自己。
她亦是同样的感受,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许良辰呼吸一滞,眼神渐深。
“阿景,我是谁?”
“阿辰……”
“不,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夫君。”
许良辰咬牙,“阿景,告诉我,你的夫君是谁?”
“是阿辰,是许良辰。”
她泪眼汪汪,终于说出了他的名字。
她被问得有点委屈。
猩红的血丝爬上许良辰的双眼,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阿景,继续说……我到底是谁?”
他问了一遍又一遍,阿景哭出了声。
“你是我的夫君,是许良辰,是在地下黑市救我的那个少年,是雪云崖的大弟子、是、是许云泽和楼雪的儿子、还有、还有……呜呜……”
“我知道你是谁……你少看不起人了!大傻瓜、大坏蛋……”
阿景气不过,抓住他的手咬了他一口。
这人痛呼一声,却傻笑了一下。
“娇娇儿,我错了,别生气。”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哼!你说,娇娇儿是谁?”
“是我娘子,是阿景,是这世上最傻最傻的姑娘……”
她傻到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傻到跟他生气都是装模作样,那么可爱。
“你!你混蛋……你……”
对抗情蛊,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可怕很多。
他们内心的阴暗、自私、独占欲全都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
他们相爱相杀。
直到六月三日的正午,疯狂才渐渐被理智和求生欲所取代。
两个人的身上到处是伤口。
“嘶!”
阿景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哑的不行。
“师、师哥……”
“在。”
呵!
他们居然都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这情蛊着实厉害,不仅消耗他们的心神,还消耗他们的功力,简直是以要人命为目的。
许良辰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不禁恶狠狠地咧开嘴,露出一丝可怕的笑,“下次回帝都,我要挖了表姐的坟,拆了她的棺材,将她挫骨扬灰……”
他死死咬牙,却没有办法起身。
浑身的力气都被那该死的蛊虫吸干了一般。
他得想个办法。
阿景身子比他弱,现在元气大伤,他得给她疗伤。
许良辰狠狠皱眉,奋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