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现起亮光,从外围开始有血色的火焰冒出,妖冶的火焰成包围趋势一步步往阵法中心逼近。
孟槐看到了火焰,她脚跟旋转,脚尖踮起,手臂舒展弯曲,手腕反转,下腰,俯身,捻指。
透过越烧越旺的火焰,她依稀看见了祭坛下,被邵其和陈若星,还有好多人拉住的沈桉。
他神情悲怆,奋力挣扎着束缚他动作的枷锁,不管不顾的想要冲上祭坛。这让孟槐想起了他们曾经在后宫某间废弃的宫殿里挖出了一窝小老鼠,粉粉嫩嫩的,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觅食回来的母鼠看到了他们这一“罪行”,老鼠本该胆小怕人,但那母鼠却冲向了他们,力量相差无比悬殊,孟槐一脚都能踩死它,可它还是冲上前来了。
置身死于世外,不管不顾冲向会让它丧命的地方。
这一点和沈桉现在有点儿像。
血顺着沟槽流,火也沿着沟槽烧过来,火烧到了孟槐脚底下,红裙被点燃。
孟槐在火中起舞。
被死死压在地上的沈桉额头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他手紧扣在地,攥了一把泥土紧握在手心,他用力想要爬起来,爬到祭坛上去。
他看得到那滔天火光中起舞的人影,火烧着了她的红裙,燎着了她的发丝。
这一刻的画面和方罗城一事重叠起来。
方罗城一事中,从他的视角来看,孟槐是从高高的城墙上坠入了火海中,而这一刻,孟槐是自己走进了火海中翩翩起舞。
风把孟槐念咒的声音吹到了他耳侧。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似睡前的低吟。
他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葬身于火海,把自己的命献祭给天神,束手无策气急攻心下,沈桉呕出一大口血。
阵法金光闪闪,月亮高悬头顶。
这火焰不烫,孟槐感受不到它的温度,也感受不到自身血肉被烧灼的疼痛。
她跪于阵眼之上,虔诚道:“天神啊,我把自己献祭给您,甘愿受魂飞魄散,永生孤寂之苦。”
“我一人造成的错与巫山众巫无关,天神的降罚我一人承受。”
“我愿有二,一愿世界安稳,二愿男主沈桉回到正轨,与皇后宋如霜相濡以沫携手共治太平盛世”
孟槐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吐字清晰,带着无尽的虔诚。
烈火熊熊燃烧,火焰彻底吞噬了她。
孟槐只觉眼皮沉重,身体逐渐僵硬不可控,她在倒地失去意识之前,再次听到了沈桉对她的呼喊。
“姐姐回来——”
她回不来了。
神答应了她的愿望。
因为有一声沉重的钟鼓声在她耳边响起,回荡声如同水面涟漪一圈圈泛开,带着无尽的庄严肃穆。
系统在她脑海里轻叹一声,小声说了一句:【唉……论罪我才是罪人,罢了,大不了就撤职蹲几年组织监狱嘛……】
后来孟槐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她能感觉到自己停止了呼吸,烈火烧在她身上的如同羽毛般的轻浮感也感知不到了。
她五感六识尽散,意识归于混沌之中。
这场烈火烧了整整一夜,第二日,晨光破晓,火势方才渐渐小下来。
山顶上所有人都彻夜未眠守着这祭坛。
邵其等人已经放开他,沈桉却不扑向祭坛了,他瘫坐地上,脸色苍白,眼睛半闭不知道盯着何处失神,像一具没有生气的玩偶。
孟槐再次葬身在他面前,仿若这几个月来就是一场梦,她复生回来给他希望,却又把这希望亲手撕碎。
他干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看着她遭受伤害。
难道她在怪他没有当好皇帝?
他暴戾残忍,实在不是个当长久皇帝的好料子。
等到最后一丝火焰被风吹灭,山主走上了祭坛,也就在这个时候,沈桉才抬抬眼皮看着祭坛上山主的背影。
空荡荡的祭坛上只有山主一个人,蜡烛全部烧尽,只留下一摊摊的蜡油。
阵眼处,有一摊灰烬,即使不愿承认,但也必须接受现实。
那是孟槐的骨灰。
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只余一把灰。
孟槐献祭自身,天神替她完成了愿望。
下了巫山后,所有的东西都被重置回到正轨。
民间已经没人知道华朝皇室里有个叫孟槐的祸国妖女,沈兆真真的死在谋逆被老皇帝下令斩头的那年。
蛮荒,凉朝,华朝三足鼎立,虽有摩擦却也互不相扰。
田华宜还在皇宫里当贵妃,太后却是窦兰,窦兰没傻,她始终压了田华宜一头。老皇帝自然驾崩,皇位传给沈桉,二皇子和四皇子封王去了各自的封地。
江湖上有个出名的戏班子,有个名角叫荣民,那身段那唱腔,令无数大家小姐为他神魂颠倒。但有个奇闻,就是戏班子每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暗中就会发生多起人口失踪事件。
日子诡异却又和谐,因为这是原本的正常剧情。
不出意外,宋如霜会作为皇后待在宫里。而安和公主会常和她作对,因为安和不喜江湖中人,从小衣食无忧的她性格娇贵嚣张,一直和宋如霜唱反调。
除了那晚待在巫山顶上的人,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孟槐了,也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们按部就班的生活,仿佛一直如此。
他们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只有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孟槐消失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