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倒在地,伤员紧紧握着老奶奶的双手,旁边的战士拉着奶奶站起身来。
一些小伙和大爷们,一次一次跪在地上要向战士们磕头,但是又一次次被战士们制止住,他们互相拥抱着,哭声一片,老百姓们嘴里一直挂着谢谢、感谢的词语,带着浓重的哭腔……
政委下了命令,把老百姓们的东西都收下,百姓们一直紧随着他们一路前行,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景象。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们哭着告别了子弟兵,彼此挥手告别,妇女们抱着孩子,让他们向战士们挥手,远远注视着战士们的远去……
大概走出了一公里路,政委带着哭腔,擦着眼泪命令道:“将贵重物品全部留下,拿着些简单的物品,以此告慰老百姓们,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心意,连以上的干部,都拿出一些钱来,老百姓们在边境不容易,要照顾他们的生活。”
连营长们都纷纷掏出自己仅有的一些钱财,团长和政委也掏空自己的口袋,将这些交由几位战士,带着物品送到村口。
陈列严抹了一把的眼泪,欣慰地笑了出来,眼望着天空,似乎老大哥在天上和他对笑着,他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为人民服务、忠诚与奉献……
没有人注意到,战士们都是步行,货物都是用骡马拉的,没有人知道,那一辆辆最先通过的卡车里头,装的,是牺牲战士们的遗骸,而一连副连长赵东铭正安安静静地和战友们躺在一起……
一路走过,每每经过的村庄乡镇,景象都如先前一般,老百姓们在道路两旁并列着,他们举着横幅,举着国旗和党旗,后面又蜂拥而上,将物品再次塞入战士们的口袋和双手。
路过城镇时,公安干部们在道路两旁一直敬礼,人越来越多了,他们要做的更多,汗水和泪水一次次滑落,更大的场面,更响彻的声音,到最后,人们高唱国歌。
过了市区,再经过一片树林子,到了郊区,营地就是咫尺之距了,道路两旁这一次呈现的场景便是士兵们有距离有秩序地敬礼,车辆缓缓驶进,身后步行和牵着马匹的战士们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到了大门时,很多汽车摆在附近,很是杂乱,大门口有很多人,是当地的政府人员和部分军队干部,在前头的汽车靠近大门前停下,团长和那些人寒暄几句后,汽车进了大门,随后便是这些卡车,那些大门口的人们,军人敬着礼,政府人员目视着他们,用目光将战士们迎入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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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了大半个月,今天是烈士们的下葬仪式,但是人在来到营地的第二天就已经下了葬,那天陈列严和刘文清二人一人抓着锄头,一人抓着铲子,给赵东铭挖好了墓地,这一片山岗,遍布着一块块小土包,前面立着一个个小墓碑。
“副连长啊,说好了的,回来我请你吃顿洋餐,有牛排,有红酒,你咋就这么走了呀。”
“老赵啊老赵,全连人都晓得我和你的关系不好,你嫌我婆婆妈妈的不豪爽,我嫌你豪放不羁的不斯文,可今天你咋就没到我面前再骂娘了呢?我还想在和你怼上几句呀,你小子走了,全连和你矛盾最大的那个人却能为你流泪,你小子真他娘的不够意思啊。”
刘文清流着泪,低声哀嚎着,一铲一铲地把泥土扒开。
陈列严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眼泪,一直沉默着忙碌,其实他心里想着,嘿,你这老小子,长那么大个,咋这一躺下,挖个坑给你却显小了呢?想着想着,鼻子却又一酸。
罢了罢了,你倒好,一躺下啥事都没了,我哥俩还得替你忙活,哥呀,等我取了媳妇,我会带她来看望看望你老人家,等我有了孩子,我会让他们在你这面前磕下三个大响头,告诉他们,这儿呀,埋着咱的亲人,埋着他们的另一个爹。
哥呀,来年开春,我会把你家乡的高粱酒给你带过来,那茅台喝着没劲儿,还得是家里的味道香呀。
心里念念叨叨的,却没注意那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了几滴,混进泥土里,和那个英勇无畏的汉子,共同埋葬在这里……
那天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到了现场,老妇人在山脚下看见了山坡上的一座座英雄冢,流着泪一路上山,士兵们看见了,一个个的出来陪伴,有年轻的小伙问她们是谁的家属,后来才得知,他们是自己副连长的家属。
年迈的老妇人拒绝了这些小伙子们请求背她上山的提议,她一路没什么话说的,念叨着的是我们很好,你们忙活你们的吧。
到了坟前,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哭了起来,似乎他能感受到父亲双手的温热,但是又匆匆离开了自己的脸庞,这个只有三个月大的孩子,父亲仅在书信里知晓他,怎么样的形容词都不如现实中见上这么一面。
另一个孩子有七八岁这么大了,他一上来就跪在坟前,没有闹,就这么注视着墓碑,眼泪无声息地往下流,他偶尔擦一擦,就这么跪着,看着现在躺在小土包里的父亲。
他和父亲的交集并不多,一年也难见上一回,他还没有好好感受父爱,就这么匆匆离去,父亲前两个月来过书信,信里有母亲,有奶奶,有弟弟,还有他自己,他从不和家里人说他的情况,那封信里写着关于自己的那一段是这么记载的:今年本是要退了的,但是部队有了任务,再等等我,明年就一定回去了,听说镇上会给我安排工作,到那时候,我天天送小振去镇上上学,晚饭前,就骑着自行车送他回来,我也该认真当一名父亲了,记得和小振说,爹回来的时候,一定带着一大袋子的子弹壳给他,现在嘛,就让他先偷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