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梢缝隙落下, 风随影动,树影婆娑。
“哎,我怎么就掉眼泪了, 真奇怪!”潘寻龙胡乱的拿袖子擦了擦眼睛,小声的嘟囔。
“明明该是欢喜的事情。”
“要是我那太太太太.祖知道这事了, 不知道该是多高兴呢。”
他的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平静,和顾昭细细碎碎的念叨个不停。
“顾昭, 你说他投胎了没有……不成, 不管投胎没投胎,我回去一定给他祭祀一桌, 烧些纸衣纸钱, 再把这事捎下去!”
顾昭没有出言打扰, 待他的心绪平静了一些, 这才继续道。
“其实这位龙君,你的太太太太.祖也是认识的。”
“啊?”潘寻龙瞪大了眼睛。
因为刚刚掉了眼泪, 他的鼻头还有些红红的,此时瞪圆了眼睛朝顾昭看来, 微微张着嘴。
胖胖的身子, 圆圆的脑袋, 有几分小可爱。
顾昭眼里浮上笑意, “是啊,小潘哥, 你的太太太太.祖早就见过龙君了,更甚至龙君能够成为龙君, 也是因为有你们潘家人给的机缘。”
潘寻龙不解:“我不明白。”
顾昭沉吟片刻, 问道。
“灾年里, 你那叔祖和姑奶奶捡了条下山寻水讨活路的白蛇,这事你知道吗?”
潘寻龙点头。
祖上一代传一代,寻龙是潘家几代人的夙愿,到了他爹这一代,更是直接为他取名,叫做寻龙。
他小时候听着祖宗话本子里的故事睡觉,长大知事,从他爹那儿听到了潘家的那场人祸。
那条白蛇颇为通灵,被两娃娃捡回家后,灾年里留在了他们潘家。
听说还会陪两个娃娃玩耍。
“它也死了。”潘寻龙的神情有些黯然,“被那些恶人扎了七寸,自己投到大江里死了。”
“我听我爹说过,那蛇的血都染红了好一片的江水。”
潘寻龙顿了顿,神情恨恨中又有两分解气,畅快道。
“不过那白蛇威武,投江之前还咬了设坛的和尚和富商,他们当场脸上浮现了青灰,掐着胸膛吐着黑血,没走七步人就倒下了。”
“和尚附近的道长都吓死了,连吃饭的三清铃和宝剑都没要,转身人就跑了。”
潘寻龙的目光朝外头看去。
大榕树再往外是江水,江中一块草木丰泽的小汀州,河岸两边杨柳青青,树木的枝丫浸润在水中。
水波流淌,树枝微晃。
潘寻龙喟叹:“灾年里,人活得还不如一条蒙昧的白蛇有良知。”
畜生知道护着家里的人,而他们呢,居然拿别人的孩子进行人牲。
潘寻龙想到这,后牙槽咬了咬。
“我要是生在那个时候,一定和白蛇一样,扑上去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顾昭:“它不是投到大江死了,它是去寻小南小北了。”
她顿了顿,伸手拍了拍潘寻龙,宽慰道。
“而且它真的寻到了,至死它都护着他们……你们要寻的龙君,就是那条白蛇。”
潘寻龙震惊,“怎么会。”
顾昭深吸了一口气,半晌轻笑了一声,只觉得这缘分也当真是奇妙。
她解释道。
“那一夜,鬼道里的大鬼做恶,涯石街的鬼道和人途交叠。”
“一些石雕通了阴,石匠将石雕由涯石山的悬崖往下扔,想要毁了石雕。”
“不想那日大水,石雕里有两尊娃娃石像,还有一尊龙雕,它们完好无损的沉在了樟灵溪的江水中。”
潘寻龙的眼睛随着顾昭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这涯石街几乎三五户就会出现一户石匠,院子里摆着的是或憨或威严的石雕,各个巧夺天工。
顾昭目光直直的看着潘寻龙,认真道。
“你太太太太.祖写的话本精彩,他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世间龙君。”
“随着故事的流传,人们口口相传,故事汇聚了人间的念力,为白蛇和那两个被祭祀的娃娃寻了一线生机。”
念力不是香火,是人们心里由衷的认可和纯粹的祈祷。
一个好的故事,它是可以慰藉受过伤,千疮百孔的心灵的。
人在世间走这一遭,总有不平愤懑之事,求人求己不成时,他们便会将心灵寄托,期盼着这世间真有如书中所写的那般龙君存在。
祂铁面无私,却通人间疾苦,扬善除恶,哪里不平哪里有祂。
信力汇聚,如丝一般涌向樟灵溪的河底。
慢慢的,这樟灵溪中就出了一条龙君。
“所以我说,你祖上见过龙君了。”
潘寻龙听得心潮澎湃。
是白蛇!
白蛇居然成了龙君!
顾昭失笑。
……
此时日头尚早,顾昭站了起来,侧头对潘寻龙笑道。
“走吧。”
潘寻龙迷糊,“去哪里?”
“寻龙,寻龙,潘寻龙。”顾昭念叨了两下潘寻龙的名字,颇为有趣的笑了笑,开口道。
“小潘哥,你的名字既然叫做寻龙,那只是听我这么一说,有什么意思?今儿啊,我就带你去寻一寻龙!”
潘寻龙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
他真的能见到龙君吗?
……还有他的叔祖和姑奶奶。
顾昭点头:“自然。”
她微微弯腰,将搁在石板上的茶叶罐子拎在手中。
潘寻龙看了过去,瞧着他将那茶罐子上下抛了抛,笑眯眯的看了过来,笑道。
“总要报答小潘哥不远千里,乘着宝船为我送茶叶和白玉裹玲珑的情谊啊,你说对不对?”
潘寻龙拼命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可太对了!”
果然没错,这做人还是得要热情又大方!
瞧!他一热情大方,旁人也跟着热情大方了。
元伯如此,顾昭如此。
玉溪镇的人纯朴啊!
......
择日不如撞日,顾昭准备今日便带潘寻龙去樟灵溪里寻一寻龙君。
潘寻龙:“我那宝船在码头边。”
樟灵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