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白鹤仰头长鸣一声。
鹤鸣声凄厉, 震动四野,高入云霄。
顾昭伸手紧了紧白鹤蓬松的毛羽,眼里浮掠过水光, 她将脸颊贴近白鹤,哽咽了一声。
“鹤兄, 你也记得他是不是?”
“……是风眠大哥啊。”
顾昭想起自己曾经胡思乱想过的驾鹤西归,狠狠的以手背擦了擦眼睛, 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不已。
定然是她想了不吉利的事, 风眠大哥他,他这才会出了事的!
顾昭想着他刚刚露出的笑容,里头隐隐有安抚之意, 心里闷得慌,当下就想下去看看情况如何。
白鹤知意,羽翅一振, 倏忽的从半空中飞下。
在一人高的地方, 顾昭翻身跃下。
白鹤羽翅震动, 地上飞砂走砾。
见又有人来了,王府的众多侍卫心中又是一紧,目光戒备的看着顾昭。
这段日子,他们本就风声鹤唳, 今夜王府欲壑一事,众人的心神更是绷紧到了强弩之末。
曲烟警惕, “来者何人?”
安山道长抬起头,他认出了顾昭, 伸手拦住了正欲上前的曲烟。
他叹了口气, 颇为心灰意冷的模样。
“曲烟莫急, 这是顾小郎,风眠的故友。”
曲烟听到顾昭是孟风眠的故友,又见她驾着白鹤过来,手中持着一柄灯笼,不是寻常凡人模样,心中涌起微渺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白鹤,又看了一眼顾昭,希冀道。
“这位小郎,我家公子,他,他还有救吗?”
顾昭没有说话。
她抿了抿唇,弯身探手去看孟风眠的情况。
入手便是一片湿濡的鲜血,触目又惊心。
只见孟风眠眼睛闭着,他的唇畔还勾着一道笑意,右手紧紧握着弯刀的刀柄,刀身完全没入心口,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顾昭埋怨自己,她要是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不说多,只要半刻钟,说不得就能赶上了。
雷霆之火下,邪物湮灭。
孟风眠胸膛处的灰烬和顾昭在祈北郡城里瞧到的管丝燃烧湮灭后的飞灰是一样的,比对后来那返流的寿数,顾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那坏东西挪到了风眠大哥的身子里了,他没有办法,这才同归于尽的。
……
雨一点点大了,一粒粒豆大的雨砸在王府青石的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脆响。
顾昭将孟风眠握在刀柄上的手拿了下来,入手是泛凉的指尖。
她沉默片刻,难过道。
“对不起,风眠大哥,是我来迟了。”
说来也怪,原先孟风眠的手握着刀柄握得紧紧的,在顾昭碰触的那一刻,他握刀的手松了松。
似乎在说没关系,他没有生气。
顾昭瞧着孟风眠唇畔的那抹笑,鼻子酸涩了下。
风眠大哥,他还是那般的好脾气。
曲烟见顾昭落泪,迷茫的喃喃。
“小郎,我家三公子真的没救了吗?”
安山沉重的叹了口气。
痴儿,弯刀都插到了心口,还被雷霆之力击中,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侍卫们低着头,为旧主哀思。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
倏忽的,顾昭的耳朵动了动。
“谁!”她暴喝一声,侧头朝西面看去。
只见那儿的地上一摊道袍衣物,道袍下头是一张褶皱的老人皮,他白眉白发,双目圆睁,好似遇到了分外震惊的事。
身子里头的碎肉碎骨早就化成了血水,瞧过去渗人得紧。
此时,动静声便是那皮肉中传来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安山道长的脸色一变,急急道。
“……师兄?”
“不好!是命胎!”
随着安山道长的话落,地上那可怖的皮肉中,一道绿光从命宫处倏地飞来,它直直的朝顾昭的面门处扑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桀桀又畅快的笑声。
“小郎这皮囊倒是不错,予老道仔细瞧一瞧!”
韩子清的命胎化作绿光,熟练的要去钻顾昭的命宫,只要入了这命宫,他再驱动秘法,很快便能将这具身体的神魂缠食,到时再入主绛宫处。
方才事发突然,他大意之下被孟风眠毁去了肉身,心生怨怒的同时,他也在积蓄力量,只等他夺得安山道长的皮囊,定要将这孟风眠挫骨扬灰。
不想眼下又来了一个人。
瞧着顾昭,韩子清心下大喜。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果然,老天还是怜悯他的。
失了玉溪真人的道心,马不停蹄的又给他送来了个好苗子。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般有天资的苗子了?这一身炁息,干净得让人几乎想要落泪。
赤子心性,太难得了!
……
韩子清的心神才这般一动,不想顾昭便察觉了。
韩子清喟叹: 果然,得天地厚爱的,六感就是这般的灵敏。
安山道长:“不好!”
他面色一变,想要朝绿光扑去。
那厢,顾昭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不过,这渗人诡谲的皮囊下的东西,那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沉下了脸,手中的动作却不慢,只见她手诀一翻,面前陡然出现一条火龙。
火龙化盾,将那绿光挡了挡。
“啊!”绿光里一声凄厉的叫声。
顾昭瞥了一眼干瘪的人皮,不敢大意。
这种人老成精的道人,心眼向来蔫坏,说不得是故作苦肉计,引她上当呢。
随着心神一动,顾昭面前的火光重新化作火龙,火龙灵活的游弋,以昂然的姿态将那绿光盘了起来。
火光赤目,带着焚烧万物的气势,就这样裹挟着绿光一路蜿蜒的朝半空中卷去。
半空中,老者凄厉的哀嚎,伴随而下的是那燃着火光的绿光碎点。
顾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安山道长抬头看到这一幕,喃喃不已,“神魂烈火,师兄......方才风眠小友也是燃了神魂,这才争得了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