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发现我在门口听到了他们吵架,爹不痛快了,陈姨也颇为懊恼,再见我,面上有颇多的尴尬和欲言又止。”
“陈姨说,我爹是偏袒我,才想让弟弟和华家成亲,她哪里知道,爹是想着我考出功名后,再与官宦人家结亲……我和弟弟,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到时,家里便能又有银子,又有权势地位,说不得,运道好一些,也能算上是一户新贵人家了。”
便是看透了这,他才心灰意冷的。
顾昭:……
“你爹的算盘打得倒是精,不过,也是你家运道好,两家没有结成亲家,你们要是真和华家成亲家了,裴家就得被华家掠运纳煞,破财又破家,可惨了。”
裴一清瞠目结舌:“哈?”
这是什么意思?
左右华姑娘已经走了,谁也想不到她成了周菲舟,要是寻上门算账,寻的也是华家人。
顾昭想了想,便将华家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最后道。
“华姑娘人好着呢,不过,这华家就黑心了。”
“要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得的午餐,你在盘算人家,人家自然也在盘算你们,你们两家要是真成了亲家……还是你们吃亏多一些。”
裴一清喃喃:“竟然还有这等缘由。”
顾昭:“是啊,所以咱们做人要正,为人要直,别打太多小算盘,有的路瞧过去平坦开阔,说不得是被人挖了坑坑洞洞,踩上一脚,崴了!”
“是极是极。”裴一清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会离开裴家,是因为我前些日子和我阿爹吵架了。”
顾昭看了过去,“这是为何?”
裴一清叹了一口气。
“我阿娘,我是说的亲阿娘,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不对,阿爹只说他们那时年轻,阿娘沉溺情爱,老是埋怨他不够贴心,不够爱护她,阿爹又只想着读书科举之事,因此,两人之间颇有龃龉。”
“她死了,阿爹紧着又讨了陈姨,我们搬来靖州城,常年居于此处,是以,旁人也不知道爹前头还有一个媳妇,而我,是前一个媳妇生的。”
“我娘,她在这世间好似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爹没有给她扫墓,也没有供奉祭祀,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不存在了……”
……
没有人再记挂着林氏,裴一清知道自己亲阿娘后,和家人相处别别扭扭,前段时间瞧见邻居家的在给亡人做祭,五牲十二果,纸衣纸宅,高马纸驴……
他这才惊觉,他家里从来没有做过祭祀,一次也没有。
裴一清去问了陈氏,陈氏犹豫了下,老实的说了。
“这事倒不是我的主意,是你阿爹不让。”
“我平日里操持家务,主持中馈,教养你和明皓就已经颇耗费心力了,你阿爹说不用,我一个做人家继室的,自然没有上赶着要给前头大娘子操持的道理。”
“清儿,我待你虽不若明皓亲近,不过,你摸着良心说一说,我待你如何?你小时候病着,哪一回不是我在旁边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着?”
“……熬药喂汤喂水,可以说,我比你阿爹对你还要上心。”
裴一清想着过往,眼里也有了水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记着呢。”
他低垂了头,陈氏待他很好,但是,他也不能忘了生他的阿娘啊。
“祭祀的事,我去寻阿爹说说。”
说罢,裴一清紧着又寻了裴袁青,好声好气的开口道。
“爹,我现在大了,我阿娘的事,我也知道了,她的冥诞和忌日是何时,不拘是三牲还是五牲,咱们得给阿娘化一些大金大银下去,有了供奉,才不至于做那孤坟野鬼。”
“不记得了!”裴袁青拿笔蘸了蘸墨,比对着手中的书籍,微微沉思,这才下笔。
瞬间,微黄的毛边纸上浮现笔走龙蛇,裴袁青的一手好字如鸾翔凤翥,端的是气势不凡。
“不,不记得了?”裴一清瞪大了眼。
“是啊,很奇怪吗?”裴袁青的目光自书籍中抬起,瞥了一眼过去,漫不经心模样。
“毕竟是这么久的事了。”
……
竹林子里。
裴一清似笑又似哭,对上顾昭的目光,眼里又有着几分茫然。
“他说他不记得了。”
“怎么能不记得了呢?所以,我和他多说了几句,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他气得不行,说白养了我一场,十几年的亲香,居然还不如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死鬼。”
“他叫我滚……我就当真滚了。”
顾昭喃喃:“好凉薄的一个夫婿。”
什么叫做没见过几面的死鬼,那不是人家的阿娘吗?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啊,孩子挂念阿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一场祭祀,又能耗费多少功夫?
一日都不到,切切煮煮,半日的功夫就成。
卫平彦重重的又掘了一把土,用力的点头。
“就是,你阿爹好狠的心。”
顾昭:“你外家呢,他们肯定记得。”
裴一清摇头,“早就没人了。”
顾昭想了想,这倒也是。
要是裴一清的外家有人,他哪里会直到去岁,因为裴袁青和陈氏两人吵架,通过他们无意间说出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阿娘的。
没有生辰八字和忌日,东西烧下去,确实是收不到。
就像是写信不知道地址一样,于鬼海茫茫中寻一个鬼,该是多难,而且还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走上了黄泉路。
倘若往生,那就跟更没地方寻了。
裴一清摆手,“不说这事了,好好一个明媚的春日都被搅坏了,乌烟瘴气的,唉,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顾昭想了想,“裴书生,我倒是有一法,或许你可以一试。”
“哦?”裴一清看了过去。
顾昭:“既然你不知道你阿娘的冥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