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爹啊。”
“你是阿爹!”钱伯明的声音也大,“你养我了!我就是你养大的,我生病了,是你在我的旁边照顾的,衣裳是你洗的,饭是你煮的,赶大集时,是你带着我去市集上买好吃的糕点……别人欺上门,回回也是你挡在前头,将他们打发走。”
他越说,眼里的水光越盛,最后声音哽咽。
“除了没有喊一声阿爹,你就是我阿爹啊!”
汪驿丞看了看钱伯明,倏忽的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顾昭几人瞧了也是心中发酸。
陈长史唏嘘,“虽然晚了几年,总比一辈子都不清楚来得强,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以后都得开开心心,和和睦睦的,也不枉父子这一场缘分。”
“说来,今日算是团圆的好日子呢。”
顾昭点头:“没错,真相可以迟到,但不能不到。”
……
片刻后,汪驿丞最先缓了心神,他拿出帕子递给钱伯明,钱伯明憨憨的笑了笑,眼里还有泪花,“阿爹,我自己有。”
汪驿丞直接替他擦了擦脸,“阿爹知道你有,可阿爹就是想帮你擦擦。”他停了停动作,看着钱伯明的脸,有些惆怅的叹道,“转眼都这么大了,阿爹都没有好好的瞧过你,是阿爹对不起你。”
钱伯明只是摇头。
汪驿丞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两分。
“还有你阿娘。”
听到汪驿丞提起钱娘子,钱伯明沉默了下,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下去。
汪驿丞的视线看向顾昭,又看向陈长史几人,倏忽的就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顾昭连忙扶住,“使不得使不得,驿丞大人使不得!”
“使得使得!”汪驿丞下盘沉沉,顾昭一扶没有扶住,他回头看向钱伯明,“大钱,咱们给恩公们磕个头!”
“哎!”钱伯明跪得干脆,脑袋瓷实的在白板石上磕了下去。
“砰!”
顾昭几人听得心肝都抖了抖。
钱伯明抬起头,额头红了,一下就鼓个包起来,偏生他还在那儿憨笑。
几人愣神的时候,汪驿丞也磕了下去。
顾昭:……
夭寿哦!
她折寿了!
……
一行人往待客的茶室走去。
说是茶室,其实也不过是两丈宽的一间屋舍,里头搁了张长桌,长桌旁边配了长条凳,桌上一青瓷的茶壶,西面窗棂下头搁了个红泥的炭炉。
钱伯明拎了炭炉上的大肚铜壶,抬脚去外头打水,准备一会儿给众人泡一壶好茶。
汪驿丞摩挲了下杯盏,再抬头,眼眸里有锐利之意。
“我准备报官。”
顾昭和陈长史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知,这事很可能是汪家人所为,就是不知道有几人参与了,每个人又参与了多少。
时人讲究家丑不外扬,法外容情,血脉相连,家事族中了结,汪驿丞这一声报官,着实的不容易。
汪驿丞苦笑了一下,“我对不起丽娘……我没有信她。”
顿了顿,他又道,“这一次,我不想再和稀泥下去,有罪治罪,当有天家律法制裁,是误会的话,我给他们赔不是。”
说完,他目光炯炯的看向顾昭,“还请顾小郎助我,能否帮我寻寻看,看看丽娘的尸骨在何处?”
顾昭还未说话,陈长史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掌心。
“可以往院子里寻一寻。”
这一句话,汪驿丞听了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是啊,说不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要是亡魂在旁边瞧着,被泼了那样的脏水,自己也跟着疑心了,她该是多绝望难过。
对于大钱,她又该多不放心……
汪驿丞抹了把脸,目露期待的看向顾昭。
顾昭想了想,“她的生辰是何时,被传做和人私奔的那一日又是何时,驿丞大人可知?”
“我知道我知道!”汪驿丞连忙道。
说完,他紧着就将生辰八字和日子说了说,顾昭当场化了元宝下去,火光燎过,随即就见元宝化作了灰飞,此处蓦地起了阵风气,风打着旋,吹得纸灰盘空。
汪驿丞紧张,“顾小郎,这是何意?”
顾昭抬头看那飞灰,“供奉有人收,她还未投胎。”
竟然当真是死在那一日。
汪驿丞心中五味杂陈。
钱伯明拎着茶壶,听到这话,也在门口愣在那儿了。
顾昭看了他们一眼,“我请钱娘子上来,问一问这埋骨之处吧。”
“哎!”汪驿丞又想见,又怕见,倒不是惧怕亡魂,他是怕见到丽娘埋怨的眼神。
他没有信她,她该是怨他的吧。
……
顾昭又燃了一柱清香,香火腾空,化作一只长脚白鹤,白鹤带着口信跃入鬼道,片刻后,钱娘子有了回应,此处风炁骤起,顾昭看了一眼插在白米中的清香,轻声道。
“她来了。”
随着话落,汪驿丞和陈长史几人一下就觉得周围的温度下去了一些,寒毛不受控制的起了,钱炎柱甚至打了个颤抖,卓旭阳一拍他,低声喝道。
“顾小郎还在这呢,你出息一点。”
钱炎柱看了顾昭一眼,只见风炁扬起他的发丝,青烟笼罩,小郎的面容瞧得不真切,不过,自己的心一下就定了。
怕啥!这可是人鬼两道通吃的主儿!
钱炎柱的腰板一下又挺直了。
此时正是天擦擦黑时候,还是有天光的,然而,随着顾昭一句来了,此处黯淡了下来,风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风停了,那抹幽冷却仍然萦绕几人的周围,就好像,就好像他们的旁边真的来了一只鬼一样。
顾昭的目光随着钱娘子而动,最后落在钱炎柱旁边。
钱炎柱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天呐,这钱娘子就站在他的旁边啊,怎么回事,不怕的他,腿肚子突然有点发酸发软了。
钱炎柱偷偷的往卓旭阳那边靠了靠。
卓旭阳嫌弃:出息!
紧着,他也偷偷的挪了两步小碎步。
钱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