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岑月应下婚事,沈顷便也没有多坐。
说了要走,却是起身立在桌边,清润视线瞧着苏黛,没抬脚。
冯岑月哪儿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何意?
只听自家闺女温浅含笑看着沈二爷,轻声软语叮嘱他,“在院外稍等我片刻,可行?”
“嗯。”
沈顷自是点头,临走前,又看向冯岑月,十分有礼的颔首以礼,这才带着朴淞转身走出堂屋。
石墨色军装配深黑大衣的颀长背影,瞧着出类拔萃英挺非凡,苏黛多看了一眼,这才一手扯上冯岑月转身进了屋。
房门一关上,苏黛松了手,走到衣柜前,将昨晚连夜赶出来的天青色内裳取出来,随手扯了块锦缎包起来。
冯岑月紧跟在她身后,蹙着眉压低声开口。
“我料到那深宅大院不简单,但那帅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还需得将你藏着?”
“此举若非是因着他想拿话糊弄我们,以婚约为幌子哄你做外院,那便必是因着帅府里某些人于你有威胁,你听他方才怎么说的,他说为了你的安危!黛黛…”
“娘~”
苏黛婉声打断她,将包好的包袱先搁在五斗柜上,而后双手扶住她肩,与她面对面眼对眼。
“你别这么紧张,我如今只能与你说一句,他并非是那等心思不正之人,既已言出,定是为我考虑。”
苏黛月眸浅弯,轻轻摇头,话语柔婉,“我不管帅府里如今有什么人能威胁到我,他既说了,定是能解决的,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给他些时间,好吗?”
冯岑月目露忧色,看着自家闺女含笑柔和的眉眼,欲言又止。
“就算是龙潭虎穴,你也要闯,是不是?”
苏黛笑了笑,轻轻颔首,重新将桌上那只小包袱抱在怀里,声腔清柔而坚定。
“有他在,我不怕的。”
冯岑月神情微沉,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看着她怀里那只包袱,声线艰涩。
“尚未过门,姑娘家要端着些,你这上赶着扑上去,不是好事。”
苏黛浅笑抵了抵她肩,“我有分寸的,娘放心,他不知道哪天就要走,兴许几个月都不回来,我今日陪陪他,顺便聊聊帅府里的事,您别拦我,行不行?”
冯岑月端着手,眉心无法舒展,轻轻瞪了她一眼。
“傻闺女,天黑要回来,不许夜不…”
苏黛连忙抬脚往外走,笑声清悦往外走,“知晓了知晓了~”
拉开门扉,苏黛快出门前,又侧身回头笑盈盈看她,“谢谢娘。”
冯岑月眼眶一热,唇角扯了扯,笑意却十分牵强。
苏黛走出堂屋,一手抱着怀里的小包袱,紧走了两步迎上沈顷,被他悄悄握住手。
四目相对,两人皆眉眼印笑,沈顷牵着她出了院门。
“你娘可有训斥你?”
“没有,她只担心沈二爷不肯给我明媒正娶,如今如愿了,大喜的日子,训我做什么?”
笑意自沈顷眼底溢出来,他一手牵着她,另一手接过她怀里的包袱,垂眼笑睨苏黛。
“什么?”
苏黛空出来的手挽上他臂弯,微昂首笑盈盈轻语,“为你做的衣裳,一会儿小哥试试,我瞧瞧合不合身。”
沈顷拎着包袱的修长指节微微收紧,“你的手艺,必然合身。”
苏黛笑着垂眼,纤长卷翘的眼帘如鸦羽一般,在素白面上投下两弯扇形剪影,软声喃语。
“试试吧,我想看小哥穿。”
沈顷闻言墨色瞳珠微动,视线落在她面上,下敛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他想到什么,牵着苏黛手的力度不自觉收紧了些。
半晌,沈顷喉间轻滚,抬眼看向前方,清俊端正的面上波澜不惊,眼底却匿了层朦胧浅墨。
上了车,两人的手始终未曾松开。
沈顷不开口,苏黛便也安静的偎在他身边。
不到一刻钟的车程,看似神色平静如常的两个人,实则心底的思绪已经翻涌至沸腾。
沈顷的手心热的出汗,力道忽轻忽重,仿佛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苏黛整只素手被他裹在掌心里,自是察觉的清清楚楚。
她确信,沈顷明白她在想什么,且对此猜测不宁且又隐隐期待着。
苏黛菱唇浅抿,低垂的眼帘掩住悠悠笑意,侧颊轻轻贴在他臂上。
明显感到男人臂力一紧,而后又缓缓放松。
苏黛唇角悄悄翘起。
她想,男人心里大概正纠结非常,在跟自己做着斗争。
可她真是太想他了,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洋车在沈顷沉默寡言的煎熬中驶入宅院,厚重的朱木院门重新闭合,洋车徐徐驶停在雪色皑皑的庭院里。
朴淞下车,替沈顷打开车门。
沈顷眼帘淡掀,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长腿踩地先行下车,一手还拎着那只锦缎包袱。
站稳后,他挺拔的腰身微低,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伸进车厢里,去牵苏黛。
苏黛素手搭在他手心,挪到车门边,不疾不徐地下车。
脚步站定,车门关上,就听沈顷清冷的声线自头顶落下来。
“舟车劳顿,你先下去歇着吧,午膳交代人早些送过来。”
这会儿离午膳的时辰也差不离。
这话自然是叮嘱朴淞的。
苏黛下意识撇了朴淞一眼,正对上朴淞打量来的视线。
见他连忙垂下眼,分明掩住眼底几分明晃晃的笑意,却还恭恭敬敬点头,声线低平的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破。
“是,二爷。”
沈顷没再开口,面上神情依旧淡淡,牵着苏黛上了回廊,无视那七八个列队迎在台阶下的仆从,径直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朴淞立在廊下,目送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转脸吩咐老管家。
“备姑娘爱吃的菜,今日桌上可有荤腥,尽早送过去。”
老管家连忙点头应下,“是,朴副官。”
朴淞点点头,提脚要走,两步后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