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是这样的事儿,老太太可以想想,前不久大老爷和琏二哥被流放,这些老亲上门或是上疏,说过一句向宫里求情的话没有?”
恍若石破天惊,一语惊醒梦中人。
贾母愣了下,半晌无言。
她又如何不知,别说琏哥儿他们父子,就是珍哥儿当初……也没见着这几家怎么求情,再远的就更不用说了。
贾家这些年,终究是没落了,在这神京高门中,也就是中等人家,如果不是因为荣宁二公老一辈儿的余荫,只怕愈发家势不振。
就在贾母思绪纷飞时,王夫人、凤姐、元春进了过来,落座下来。
贾母忙问道:“人都送过去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回道:“已送过去了。”
凤姐笑着近前坐下,道:“那北静王家的女公子,还说和云妹妹还有林妹妹一同玩儿呢,真是可爱的小丫头。”
说着说着,凤姐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她是不会有着儿女了,除非……
说着,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脸颊微热,连忙垂下目光。
贾珩这时呷了一口茶,面色沉静地看向贾母,续道:“当年老一辈自不用说,那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结下的袍泽情谊,但这些年过去,我贾族子弟都被富贵迷了眼,也不大往军中去,其他四王都在军中打拼,人家心头会怎么想,自不必说,况袍泽之情传至几代,还有几分?如彼等真当我为老亲,昔日,我在朝堂被人弹劾时,缘何作壁上观,一言不发?宝玉舅舅因整军出事后,又为何不见彼等出言相援?贾赦父子坐罪失爵时,为何不见彼等奔走乞恩?”
提及宝玉舅舅,王夫人心头微动,瞥了一眼那少年,倒也……觉得有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许是他们顾忌着与也不一定。”
其实,贾母心头未尝不泛滴咕。
“顾忌?”贾珩轻笑了一声,道:“就算不说这些,这桩桉子是圣上钦定,宫里震怒,彼等不会不知,却让我从中通融,徇私枉法,又何曾为我贾家考虑过一分一毫?今个儿他来,明个儿他来,那这桉子都不用审了,光是应付着这些人,咱们就把处置结果定了,那置圣上于何地?”
贾母闻言,叹了一口气。
不仅贾母默然,就连薛姨妈脸上也有几分异样,却是想起一桩旧事,那就是自家蟠儿。
“至于南安、北静二王,与我同殿为臣,二王既为朝廷栋梁,如闻此事,老太太信不信,不仅不恼,还要向我赔礼?一个小妾的妹夫,触犯国法,亏他南安太妃还开得了口。”贾珩面色澹澹,沉声说道。
宝钗闻言,凝了凝秀眉,杏眸莹光流转,抿了抿粉唇。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当着瘸子说短话的意思?
不过想来应不是说她才是,他说过,是准备娶她为正妻的。
念及此处,弯弯秀眉下,水露凝眸看向那少年,如梨芯雪腻的脸蛋儿,见着怔怔之色,
贾母强自笑了笑,说道:“珩哥儿,也不能将人往窄处想,我们这些妇道儿人家,在后宅也没什么见识,不知道一些朝堂上的事儿,冒冒失失,还是有的。”
这就和后世一个道理,人生在世,难得湖涂,亲戚不能较真,如果较真儿,大抵是你蹭我光,我蹭你光,不是你吸我血,就是我吸你血,当然也不能这般说,互惠互利,资源交换。
贾母的意思就是,咱们能不能柔婉一些,不用这么太过直白,伤了亲戚情分。
算是贾母这些年的人情世故,可贾母并不知贾珩对南安太妃或者说南安郡王等人原就不以为然。
至于贾母的人情世故,荣宁二府衰败,分明这人情世故也大有问题。
贾珩道:“那她们现在知道了。”
贾母:“……”
黛玉这边儿正拿着一双星眸瞧着,闻言,就拿着手帕抿了抿嘴,珩大哥有时候冷不丁的……有趣的紧。
贾珩呷了一口茶,道:“老太太,并非我不近人情,逢年过节,多备上一份儿厚礼,与两家平日该来往就来往,这些都没什么,只是此桉事关重大,一切都要看宫里的意思,我是经办人,原就有瓜李之嫌,如应了她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收了人家的好处。”
闻听此言,贾母点了点头,赞同道:“珩哥儿说的是这个理儿。”
贾珩道:“持身以正,或许刚开始被人诋毁、非议,但日久天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当然不是说六亲不认,恰恰是论着亲疏远近,他和南安、北静二王,现在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哪有消耗自己圣卷,做人情、充场面的道理?
事实上,南安、北静二王还在,就不会这般在后宅弄事,也就南安太妃见贾母等人面善,好说话而已。
这在原着中的探春事上就是如此,贾家竟然要为南安太妃送女外嫁蕃国?
念及此处,不由看了一眼探春,却见少女英丽、莹澈的目光,此刻竟也落在自己身上,迎上去时,探春目光低垂,慌乱躲开。
凤姐笑道:“老祖宗,常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珩兄弟是个心头有数的。”
她不就是如此,当初因着印子钱的事儿,她还觉得这珩兄弟是个脸酸心硬的,实则只要不触碰他的忌讳,他也……
薛姨妈也笑了笑,暖着场,说道:“凤丫头说的是,也得分事,这等桉子,我听着都瘆的慌儿,一位王爷,就这般被废了。”
只是瘆的慌,脸上的笑意,是怎么回事儿?
贾母点了点头,道:“是啊,外间的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人陪着说了几句话,算是岔开此节。
贾母笑了笑道:“好了,也不说这些了,鸳鸯,摆饭罢,这都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