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进了九月,已是烟雨绵绵的季节了,整个皇城都在细雨的冲刷下镀上了一层细绒,颇有一种天街小雨润如酥之感。一场秋雨过后,草木凋零,青石板被淋得变成了青黑色,一双黑靴与一双粗布鞋轻轻点在青石板上,并未溅起水花。
杨星玥低低道了声谢,有些无措,想起刚刚被拦腰抱起的场景,耳朵尖尖有些发烫:“谢谢,额,大当家,还有其实我刚刚可以钻狗洞进来的。”她指了指墙边的狗洞,自己那日离开的匆忙并未整理,这狗洞却不知何时被箩筐整整齐齐的盖住了。
那男的低低笑了一声:“我竟不知堂堂杨家大小姐,还需要钻狗洞回家,还有,以后可以叫我卫闵。”
回家二字如一颗石子,投入杨星玥的心湖中泛起一阵涟漪,她并未接话,只是缓慢又坚定的走向前院,去面对这场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浩劫。卫闵见她如此,也未出声,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当二人走进院门,那青石板上竟毫无当日惨烈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并未发生过。
只是家人的惨叫还时时刻刻回荡在杨星玥耳边,叫她夜不能寐,每时每刻都让她想起那场噩梦。
京城的细雨冲刷尽一切污秽,也冲刷净家人的鲜血。
“这就是你的房间?”卫闵有些嫌弃的用手指捏了捏杨星玥的床帏,粗糙的质感滑过指尖,于是他轻轻感叹道:“早就听说杨家三小姐不受宠,没想到如此不受宠,我们还归寨的马夫都比你住的好。”
杨星玥有些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并未抬头,随即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响,卫闵出了房门,不知往何处去了。
杨星玥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那日走的急,衣物并未收拾齐全,原本零零散散的几件散落在地上、榻上,她打开放衣物的柜子,如今那些衣服不知何时都端端正正的被收在里面,五彩斑斓的,都是赵千洛送的。
他说玥玥就是像花一般好看的女子,自然要穿花一般的衣衫。
杨星玥将柜中的衣物悉取出,堆到房间的正中央,半人高的一叠衣服放在地上,杨星玥正看的出神,房门又吱呀一声响了。
卫闵走进来,轻轻关上门,杨星玥这才抬头:“带火折子了吗。”
卫闵从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掏出火折子递给她,杨星玥吹了吹,将他扔在衣裳堆中,都是些好着的,不出一会儿便燃起了熊熊火光,腾飞的火星映在杨星玥眼中,亮亮的。
二人站在火光里,脸被照的通红,在火舌腾飞间,卫闵轻轻开口道:“皇帝不知道发了哪门子善心,将杨家上下都敛起来埋进了南山的坟地里。”
南山少木,越往上爬秋风越是萧瑟,两人的衣袍被秋风吹的猎猎作响,卫闵解下披风披在杨星玥身上,二人前面有一排墓碑,除了爹娘与兄长的,有一块碑在角落中格外显眼。
这块碑上拥有全场最华丽的雕工,也写着最刺眼的字——杨氏之女杨杨星玥之墓。
杨星玥轻笑一声,伸手抚摸了那块墓碑:“真虚伪,放我走,又不敢承认。”
纸钱的灰烬被风吹起一直盘旋到天上,她抬头看着,眼眶酸涩。
杨星玥扑通一声跪在那一排墓碑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泥土粘在她的前额上,又在站起来时被卫闵轻轻拂去。
“没什么想说的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父亲的身份她从小便明白,如今赵千洛也算是为民除害,她自小也未曾受到父母偏爱,又常被兄长欺辱,如今前来送他们最后一程,算是仁至义尽吗,她不知道。
她回过头向京城方向看去,那里升起来一缕黑烟伴着火光直冲云霄,回寨时经过,远远的竟看到与那日屠戮杨府之人穿着无二的人正一边大喊着救火,一边向自己所居住的后院冲去。
“别看了,回家。”卫闵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拽回了杨星玥的思绪,回家?天地之大,何处是我家?
中秋佳节,千里共婵娟的日子,本就是个重大的节日,加上还归寨人三年未过过此节,搞得更是隆重,在中秋前几日,寨中就处处张灯结彩,气氛浓厚得很。
杨星玥将寨中人喜气洋洋的面庞看在心里,他们自是知晓杨星玥的身份,但在杨星玥面前也默契的不再提为何此节如此隆重,只是说过节是好事,所以如此。
自知是父亲害的他们到如此境地,杨星玥也不多问,犬舍斜对面的王大娘承办了此次为还归山人做月团的任务,凡寨中女子,只要有空,就会往王大娘家跑,杨星玥便也去帮忙。
第一天去时还有些羞涩,在院外的围墙边伸着头,那些姐姐大嫂们就在院中一边笑闹一边做月团,一位眼尖的大嫂发现了她,热情的招呼她过去。
“玥玥,你在哪站着干嘛,快来一块做月团,可好玩啦。”
杨星玥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刚刚说话的大嫂热情的将杨星玥安排到案板前:“你以后叫我张大嫂就行,来我教你包月团。”
眼看张大嫂上下的手上下翻飞,一个圆乎乎的月团就出现在了案板上。
“会了吗,你只需要把馅料放进去,再团团团,就完成啦,可惜大家伙只会做五仁馅的。”
杨星玥刚想张口,却又被打断:“这听说大当家最爱吃枣泥月饼,咱这也不会做呀。”
“大当家喜欢吃的你不会做,你自家当家的喜欢吃的你倒是会做的紧。”
张大嫂笑闹着将面粉往说话的那人脸上抹,大家又笑成一团,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杨星玥与蚊子叫般的声音在人缝中悄悄升起。
“我......我会做枣泥月团。”
即使这声音小,却还是被大家捕捉到了,一瞬间大家都停止了打闹,齐齐的看着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