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快速瞥了一眼，末尾的标点符号，他便微微抬起手指，随意输入了几个字。
【这个问题很难，你让我考虑一下。】
这句话，是能应对所有问题的万能说辞。
每次苏静发来信息，只要末尾是问号，他都用这句来应付。
反正她脑子不好使，根本看不出是应付。
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小区内，顾辰正仰面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毛巾被。
眼皮不停地抖动，睡相极其不安稳。
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汩汩流下。
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显得越发苍白羸弱。
忽然，顾辰睁开了双眼，从噩梦中惊醒。
表情惊恐地望着天花板，整个人不停地颤抖着。
刚才，他又梦见了多年前的一天，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看到父母尸体的那一刻。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回忆起来，仍旧心如刀割。
顾辰只觉得心中憋闷，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仿佛离开水的游鱼，有一种濒死的绝望。
不好，哮喘病犯了。
来不及开灯，他连忙颤抖着消瘦的手，从枕头旁边摸出一瓶药，倒出一粒扔进嘴里吞下。
又试图在黑暗中，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
可惜，终是没能做到。
“啪”地一声响，水杯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堆碎片。
水杯落地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也惊动了隔壁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推门冲了进来，直直地扑到顾辰怀里。
“哥没事。”
顾辰费力地咽下药片，噎得他呼吸陡然一窒。忍耐着喉头滑过的苦涩，嗓音暗哑地安慰道，“小星，别怕。”
顾星按开旁边的台灯，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又一脸担忧地望向了哥哥，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
“我没发病，你别担心。”
顾辰摸了摸他后脑勺，视线中充满了疼爱。为了不让弟弟担心，他竭力保持着微笑，扯谎道，“刚才我口渴了，想喝点儿水。结果没拿稳，把杯子摔了。
你小心一点儿，不要划伤了脚。一会儿，让张嫂收拾一下。”
顾星乖巧地点了点头，从纸抽里抽出两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又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了一瓶“AD钙奶”，贴心地替他插好了吸管，才塞进了哥哥手里。
“谢谢，小星真乖。”
顾辰刚才吞的药片，似乎已经起了作用。此时，感觉喘气顺畅多了。
为了不辜负弟弟的一片心意，他低下头费力地啜了一口。
顾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在问他好不好喝。
顾辰没让他失望，立刻加深了笑意：“小星给我的东西，真是又甜又好喝。”
顾星挠了挠头，憨憨地咧嘴笑了。
三分钟后，顾辰喊来保姆张嫂，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碎片。
将顾星送回房间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地倒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辰无奈地阖上双眼，心中浮起一阵凄凉与不甘。
唉，这副虚弱的身体，真是太不争气了。
足足躺了十分钟，他才恢复了体力。用手肘支撑床面，缓缓坐了起来。
回忆起刚才的梦，以及这二十几年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顾辰深褐色的瞳孔，闪烁着炙烈的恨意。
八岁之前，他身体非常健康，甚至有点体重超标。
由于性格腼腆，胆子也特别小，所以在幼儿园里，有时会被人欺负。
邻居家大婶常说他，“白长了个大块头。”
弟弟顾星智力超群，口齿也清晰伶俐，三岁就会背唐诗。
父母都是老实人，在同一个厂子里打工。尽管收入不高，但工作勤奋努力，也算衣食无忧。
父母很疼爱他们兄弟二人，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工资都花在了他们身上。
幸福的四口之家，总是其乐融融。
都怪那个黑心老板，害死了他们的父母，毁了这个幸福的家庭。
从那以后，兄弟二人过上了悲惨的生活。
当时年幼的他和顾星无人照拂，被送到了不负责任的亲戚家。
那一家人拿走了他家全部财产，以及厂子老板付的高额赔偿金，却不肯在他们身上花一分钱。
由于长期受到虐待吃不饱饭，导致两兄弟严重营养不良，从胖乎乎变成了皮包骨。
后来，他得了哮喘也没人理会。
弟弟偷了亲戚五块钱，打算跑出去给他买药，却不小心被对方发现，罚他去院子里跪着。
顾辰侥幸死里逃生，被隔壁医生救了。
而在院子里跪了一夜的弟弟，可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那天，下了一夜的暴雨。
等到那位医生叔叔发现时，顾星已经趴在地上晕倒了。
送到医院时，弟弟已经高烧四十度。由于救治得不及时，烧坏了脑子和嗓子。
智力永远停在了六岁，并且永远无法说话了。
而他也落下了病根，哮喘病时常在夜里发作，每次都痛不欲生。
这一切苦痛的来源，都是因为那个黑心老板。顾辰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的名字——苏群。
当时为了按期完成一单生意，他让十几个员工加班加点，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
最终，导致了三名员工猝死。另外还有两名员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猝死的三个人当中，就有顾辰的父母。
苏群本人没什么钱，但他岳父家资金雄厚，是当地有名的富豪。
因此，苏群连道歉都没有一句，赔了一大笔钱之后，这件事就算翻篇儿了。
那时顾辰年纪小，什么都做不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为父母报仇。
那个狼心狗肺的亲戚，因虐待他们而被判了刑。
那位救了他们的医生，最终收养了他们二人。
养父对他们很好，对这位救命恩人，他一直心存感激。
在顾辰的内心深处，早就把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