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威听过最多的歌,是偏偏喜欢你。
很小的时候,父母相敬如宾。两人家族联姻也十分相爱。母亲的病开始后,家里开始时不时争吵。
他记得很清楚母亲浑身是血的瘫软在父亲怀里,一脸的泪和疲惫。头发胡乱的披在身上。他继承了她的容貌,高挺的鼻梁,微卷的黑发,深邃的眼眸。
他记得父亲常常独自注视着客厅里母亲穿着芭蕾服起舞的照片,优雅高贵的白天鹅。
你母亲,年轻时很美。
陆翎抚摸着画上的美人。她有着法兰西血统,玫瑰似红润的脸庞,小鹿样灵动的双眼,是他不知名的海。
第一次看到女人,在高中演出上,她翩翩起舞。
她跳跃,旋转,每一个步子,都落在了他心上。
演出结束,众人照例聚餐。
人声喧杂,她换了一件酒红的长裙,安安静静地坐着,脸上是恬静的笑。
他直走过去,“可以坐这嘛?”男孩挺拔的身高被西装衬托的万分英挺。她微笑点头。
众人回过神来,两人已谈笑风生。
他在她美丽的烟波里败下阵来,他娶了他一见倾心的女人。
婚后,她选择相夫教子。陆司威三岁那年,她家族遗传疾病确诊,她连夜回了法国。他搭乘了仅剩的航班匆匆前往。
那时他正接受着家族的考验——他能否超过其余继承人成功接管企业。事业的重压也比不得中午管家一句夫人不见了。他几乎是疯了,手抖的把水泼了一桌子,推掉了股东会,握着车盘的手抖得厉害,他去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打不通的电话,没有回复的短信。
直到他收到了她已经抵达法国的消息,她妈妈打来的。
再见到,她躺在医院里,安安静静地睡着,皮肤苍白,嘴唇干涩,微微皱着。吊瓶里的液滴滴个不停。
病房很安静。
他吻她的手,脸。“Alan,”Elena看着跪在床边的男人,咽了咽唾沫,眼里湿润。
男人没抬头,只是看着她伸出床单纤细的胳膊,上面满是伤疤,触目惊心。他的唇落在了每一道伤口上。
是他照顾不够。
他是知道的,她有情感障碍。不过他只是沉浸在夜以继日的工作里,唯一沟通可能仅剩清晨他落在她额上的吻。着实好久,没有吃过她做的饭了。
他相信她能好起来,哪怕不要那该死的继承权了。不过,不如意事常八九,她的病情加重了。
无由来的眼泪哭泣,没有尽头的争吵,撕心裂肺的吼叫,他逃避了。
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他对她却好像渐渐厌倦了,他对她的吵闹已经不在乎了。他给她打钱,让她去玩,购物。唯独不是陪伴。
他是多傻啊哈哈,直到那天她倒在血泊里,是黄昏时刻,都在回途。他疯了一样往回跑,血液冲上脸。路上的人纷纷看着他,他穿着西装,领带全然飘到了身后,穿着皮鞋奔跑。30分钟的路他用了10分钟。
气喘吁吁。
她在院子里浑身是血,躺在她最爱的蔷薇花丛里。
他缓缓的蹲了下来,仿佛全身抽空了力气,眼里没有泪,他的心死了一般,他久久沉默着,周边人的惊呼,进进出出的仆人,慌乱的家庭医生,包括他同样昏迷不醒的儿子,他听不到了。
心的跳动慢了下来,脑里混沌不堪。不知跪了多久,腿早已经麻了,他被人搀着起了身。
那天的夕阳是血红色的,像他静止了的爱。
他后来很讨厌陆司威,他们的儿子。他太像她了,特别是眼睛和皮肤。他对他越来越苛刻,是深渊吧,他陷进去了。
他把12岁的陆司威送去了美国。
他在逃避。
他开始接触各种女人,有着她一点影子的。可惜无人可比,都没有,空洞的躯体塞不了那种灵魂。
酗酒,泄欲。直白简单。
他好想她,每一个夜晚。他从来不留夜,结婚了也是分房而睡。好像他需要的只是陪伴了。房间里悬挂的还是她18岁的照片,海藻卷发,在海边。
手机突然响了。“爸,我朋友做了面一起吃点嘛?”是陆司威。
不了。然而开口是好。挂了电话,他突然又抱怨刚刚自己的语气未免又太过严厉了。
他来了陆司威的公寓。
“真小。”他上下打量了下,吐出了一口烟雾。又自嘲的笑笑,室内禁止抽烟。她在的话肯定会气鼓鼓的说他。
“森港那里的房子不住嘛”森港是A市有名的新兴富人区,大多为一栋栋独立的洋楼,旁边是大海和港口。晚上整个海边会亮起长长的灯。
“空旷。”
“不喜欢大房子?”
“没人。”
陆翎掐灭了烟头。“找个女朋友。”
陆司威笑了,“快了。”他露出酒窝,端上了碗筷。
“生日快乐,爸。”陆翎把头转了过去,臭小子竟然还记得,多大个人了他还感伤起来了。
松**油意面——也是她最拿手的面。
他不再说话,低头吃了起来,“很好吃”他没抬头,“Justin,我老婆做的更好吃。”
陆司威知道,他想到母亲了。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背。“爸,这给你。”
一本日记本,封面泛黄,上面是钢笔写的法语名。
陆翎打开了,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中文法语都有。
她的食谱本。
里面是详细的菜谱,还有她随意画的图,西红柿马铃薯洋葱豆子奶酪,寥寥几笔,勾勒的很生动。有几页还滴上了几滴汤汁,页面皱巴巴的。
“听周姨说,爸喜欢一个人在厨房捣腾。”
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她的味道。他买了所有的调料,不断重复修改,然终究不能完全复原,食之无味,谬以千里。
究竟是用料不对,还是已然逝去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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