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低,风雪无声。
浓烈的酒气被风吹散,在两人之间徘徊。
程相欢转而一笑:“大皇子说笑了,如果妾身害怕大皇子,又怎么会相信纸条上的话出来?”
确实没欺负过她,欺负的全是原主罢了。
她也确实不害怕桓江这个人,只是担心和桓江纠缠太深,会让剧情回到原来。
桓江不似桓渺,始终与程相欢保持着一种让人感到舒适安全的距离,语气也十分温和,好似在和老友夜间闲聊:“嗯?王妃是如何发现那张纸条是本王写的?”
“原因有三。”程相欢不徐不疾道,“其一,能让宫女帮忙传递,定不会是外臣。”
“其二,七皇子看起来不是这般心细之人,五皇子没有这个胆识与能力。”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程相欢直直对上桓江的目光,“今日我与温王在凤仪宫中表现近乎将貌合神离摆在了面上,任谁都会觉得温王妃定然不会管温王死活,既然如此,又有谁会多此一举冒险告知我温王被赶去了崇光院?”
“自然只有此前曾登门拜访过,见过妾身与温王风情月意时的大皇子了。”
所以她在看见纸条时,全然不担心是有人在框谎要害她。
现在的桓江还没有登上皇位,程相欢的身份还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他不会轻易害她。
程相欢对桓江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妾身在此谢过大皇兄。”
“无须多礼,只当是身为兄长的,不忍心看弟弟独自在他最不想回忆的地方过年吧。”桓江淡淡道。
最不想回忆的地方?
程相欢怔了怔。
桓渊在原书中只是个十八线路人甲,完全没有提及过他的经历。
对于桓渊的幼时经历,程相欢也都是从他本人口中或柔菊凌梅那儿听到过一些。
崇光院这名字陌生的很,她原以为可能只是哪处偏僻冷宫。
现在看来或许没有这么简单。
程相欢愈发心急,正要行礼离开,却听桓江又缓缓,声音很轻,仿佛叹息:“你果真变了许多。”
程相欢一脸懵逼,不明白桓江在说些什么。
他们加上现在这次,才见过三面吧?
桓江看着程相欢茫然的脸,默了默,忽然展颜一笑:“罢了,五弟今晚应当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走吧。”
程相欢这才明白过来,桓江明明已经给她传了纸条,又派宫女为她带路,为何还会亲自出现在这?
竟然只是为了替她解围,驱走桓渺。
程相欢彻底看不透桓江了。
她清楚记得原书中桓江应该从未爱过原主,而她穿越过来与桓江见得短短三面,她可没这自信让桓江对她一见钟情。
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博她的好感,以便未来借她身后的势力吧?
程相欢摇摇头,不再费神去猜测这只笑面狐狸究竟想做什么,对桓江行了个礼之后便准备带着引路的宫女快步离开。
忽然,桓江喊住程相欢。
程相欢疑惑地望着他。
他顿了顿,少见地没有带任何笑意,严肃道:“渊儿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你最应当保护好的是你自己。”
程相欢也正色回道:“多谢大皇兄提醒,妾身自有判断。”
目送两人的身影在苍茫飘雪中渐行渐远,桓江才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没良心的小傻子。”
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被风带回从前。
一个如年画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女孩,眼神空洞,缩在庭院角落里,滚了一身的泥巴。见到他来了,努力弯起嘴角,结结巴巴的喊他:“江……哥哥。”
---
宫女将程相欢带到崇光院前便离开了。
程相欢望着朱门之上的匾额,有些晃神,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推门而入。
比起奉天殿凤仪宫的金碧辉煌九天阊阖,崇光院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
许是许久没人居住,也无人用心打扫,院内草木枯败,木梁开裂。
主屋内透出的一点暖黄光亮为这增添了些许人气。
程相欢步履匆忙往屋内走去。
行到途中,忽然看见院内有一树长势极高的海棠树。
树旁有一人影,如石像雕塑一动不动,只仰头望着那棵树。
程相欢放轻脚步,缓缓接近。
离近了才发现,那人影就是桓渊。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堆积的霜雪几乎要压垮他的肩膀,银白的发丝与眉睫皆沾了白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瘦削锋利的轮廓在黑夜中显得愈发深邃,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窝,触及肌肤的温度化为水滴,顺着脸颊滑落。
程相欢想要伸手触碰,又怕惊吓了他。
正要出声唤他,却见他慢慢回过头,看向她。
浅金色的眼眸如一汪池水,平静无波,但让人始终感觉池水之下有万千思绪。
“你不必来这里。”他说,“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程相欢心中一痛,不管不顾抓住他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将她吓了一跳。
“王爷,我们进屋里说话,好不好?”她放柔声音,带上了一丝祈求。
桓渊像着了魔,摇了摇头,仍又继续看望那棵海棠树:“我想再看看她。”
“王爷,外头凉,你今日已经受过一次寒了,经不住第二回了。”她此刻像被沛竹柔菊附体,一句话翻来覆去只想劝桓渊身体要紧赶快回屋。
桓渊说话的时候很慢很慢,染了风霜的声音渐渐沙哑:“我已经很多年没来看她了,让我再陪陪她。”
程相欢哪儿还有心思让桓渊任性,在大雪之中伤春悲秋玩谜语人那套?
对付不听话的熊孩子,软的不行,她只好来硬的了。
“王爷,请恕罪。”
程相欢上前一步,双手张开,拦腰抱住桓渊。
她从未试过这样抱桓渊,当双臂合拢成圈,环住桓渊的腰时,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