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对!
程相欢很快就意识到,不是光点扩大了,而是他们进入到了光点里面的世界!
这个世界熟悉而陌生。
熟悉在于,场景中的建筑与人物她都认识。
陌生的是,发生的事情是她从未经历的。
她与桓渊此时像是两个旁观者,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如观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电影似的,冷眼旁观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画面中的主人公,程相欢再熟悉不过。
就是她,程相欢!
或者说,是原主程相欢!
她身着华美凤袍,九凤冠在烈日下烨烨生辉。
步伐坚定,端雅从容,一步一步踏上百阶祭坛。
程相欢站在台阶下仰望着她,心中大恸,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见到原主,才发觉自己错了。
简单通过书中描写,自顾自给她加上恋爱脑圣母的标签,便一直觉得她应该像个傻白甜的小女孩。
知道此时见到了她,才意识到,她是真正足以母仪天下的皇后。
‘程相欢’终于登上祭坛,回过身来俯视众生时,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处。
程相欢随之看去,便看见桓江着龙袍,立于万人之前,冕旒遮掩双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只能看见他双手紧握,手背青筋暴起,甚至连指节都泛白,似乎在竭力抑制什么。
祭坛上,祭司敲响古老的青铜钟,空灵的钟响回荡在整个山谷。
万古千秋,悠久不散。
台上的皇后笑了起来。
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向着祭坛后的山崖纵身一跃。
如为世间带来福祉的凤凰,蹁跹飞舞,回归天际。
画面随着桓江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而骤然结束。
程相欢与桓渊又回到那处宛如星空的空间中。
“我想起来了,”程相欢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刚才是原书里的最后一章,程相欢主动以身祭天了。”
她环顾四周的亿万光点。
抓着桓渊的袖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些光点会不会是原书中的每一幕剧情?”
一种剧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想要去探求自己的猜想。
“我们再去看几个好不好?”程相欢问桓渊道。
桓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深深呼吸了一下,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好。”
程相欢急于探索光点,并没有察觉到桓渊笑容中的不对劲,听见他的回答,便随手抓过附近的一个光点。
果然,在手指触碰的瞬间,他们又一次进入了光点内的世界。
而这一次的剧情,却是程相欢没有见过的。
那是一处肮脏狭小的牢房,几乎不能称作是窗户的透气孔上悬挂着冰柱。
‘程相欢’身上仅盖着薄薄一条泛黄破洞的棉被。
吱呀——
牢房门被人推开,‘程相欢’应声看去,只见一名宫女打扮的人,手中端着一杯酒。
‘程相欢’盘腿坐起来,苍白瘦削但仍然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都不亲自来送我一程吗?”她问。
宫女将酒杯递到‘程相欢’面前,垂首答道:“宁王政务繁忙。”
‘程相欢’好像并不如何在意她的回答,拿起酒杯,道:“那你帮我传个话,就说,下一次,给我安排个好一点的牢房。”
说罢,她干净利落地仰头,将鸩酒一饮而尽。
画面到此结束。
程相欢怔在原地,久久不语。
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
一种荒谬又恐怖的想法涌入脑中。
她又连连触碰了数个光点,每一个里面,都是原主死前的场景。
而这个空间中,有数不清的,成千上亿个光点!
就如浩渺宇宙中的繁星,根本看不到尽头!
程相欢再也坐不住,她噌一下站起来,跌撞着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桓渊跟在她的身后,眼见她又要去碰新的光点,轻轻拉住了她。
程相欢扭头看他,桓渊对她摇了摇头。
眼神中微不可见地带上了一丝祈求。
然而此时的程相欢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第一次没有听桓渊的,仍然固执地触碰了新的光点。
这一次的画面,终于有了变化。
‘程相欢’的精神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再也没有了前几个光点中的优雅从容。
一处空旷冷清的宫殿之中,她仅穿了一身素白,三千青丝不做任何打理,随意披散着。
‘程相欢’颓坐在地,四周的地面铺满了纸张。
随意扫一眼,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的,全是她的千万种死法。
从祭天到毒酒,从砍头到凌迟三千刀,从满门抄斩到放逐边疆死于狼腹。
她从欣然接受到麻木无畏,从用尽一切方法逃离命运,到认清命运渐渐放弃一切,成为疯子。
洋洋洒洒,足够书写满整个大殿的地面。
听见脚步声,她目光呆滞地抬起头。
见到来人,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了一点淡淡的笑:“这次是你来送我吗?”
“温王大人。”
宫外的阳光灿烂耀眼,温暖炙热,照进宫内,却暗淡下来,染上一丝冷意,微熙勾勒出来人的模样。
肤白胜雪,黑发褐眸,眉目如画,眼角一点朱砂痣,艳如春花。
他弯腰拾起每一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将它们收整好,堆叠起来放在‘程相欢’身边。
‘程相欢’看了看那沓厚厚的纸,笑了起来:“温王大人还是老样子,这么温柔。”
凤眸如古井不波,微微弯起,望向‘桓渊’:“这次可以给我一个痛快点的死法吗?”
‘桓渊’蹲下身,双手捧起‘程相欢’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尾,缠绵而温柔。
‘程相欢’忍不住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扫在‘桓渊’的指尖。
‘桓渊’亦是笑了,黑发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