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百姓拥有的民田,一家十几口人,拥有几十亩田地这种情况,大致占全国田地一成,只有当地长官勤勉治下,对百姓好的地方,普通百姓才能拥有自己的土地。
他们负担比较小,田地亩产也清晰,日子过得最好,交税也最及时。
最后一种,便是世家豪强拥有的土地,基本占全国土地的四成。
手下也有佃户,更偏远的还有农奴,这也是承平国大力打击的对象。
这种不用多介绍,纪炀在灌江府的时候,就动过当地豪强的土地,分给了当地百姓。
这点当时还触怒承平国其他各地世家,刚回汴京之时,那文家,以及后面的世家,还有当时的国子监主簿,都是因为这些事看纪炀不爽。
种种麻烦,也因这些事而起。
之后虽说因为纪炀的缘故,他们放血一年多给到自家佃户,让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些。
但纪炀给的强压一过,这事自然也就算了。
减免的田租渐渐再收回来,也是他们如今在做的。
至于隐瞒田产,不交田税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这样一看,天下间的田地,都是穷人在交税,都是官田的佃户跟拥有自己土地的百姓老老实实交税。
占了天底下四成,甚至更多田地的豪强世家们想方设法偷税漏税。
他们还会逐步侵吞百姓的田产,手里田多了,粮食却不多交。
于是,朝廷看着每年越来越少的税款,肯定会加税。
可加的税跟大户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势逃啊。
那加的税又必须收上去,最终只会落到无权无势的百姓头上。
如此反复,等百姓实在交不起税的时候,这天下也就完了。
灌江府,就是完了的例子。
不是纪炀,那边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清查大户豪强世家的田产这事,势在必行。
纪炀已经有段时间没提这事。
大家以为他已放弃此事,毕竟世家全力打压,那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若不是先皇走了,且有的闹。
没想到他借着手里有良种。
竟然又提此事。
“头一年种良种,是要接受良种司以及当地农务司监察的。”
“至于发给谁,如今还在商议。”
这是纪炀方才说的话。
很简单。
可在场许多人无不变了脸色。
想要增产减税,就要种良种。
种良种,需要接受各地良种司,以及当地被纪炀刚着手整理的各地农务司监察。
监察什么?
只是良种的种植情况?
这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各家的田地亩数。
毕竟给你家看良种情况的时候,“偶然”发现你家实际田地跟账册上的不符。
那你说这事,报还是不报。
良种司若隐瞒,农务司连着你良种司一起告,本就是有冲突的部门,这还不赶紧告了夺权。
反之也一样。
就算有什么地方,大户跟良种司,农务司全都勾结到一起。
当地的官吏呢?
想要办事,却一直有阻挠的大臣?
如果全都买通,纪炀这学士也不做了,马上去你那地方当知县。
最后一句。
发给谁,还要商议。
看着当初各地指挥使的情况。
自然是谁听话,发给谁。
这还用说。
这次良种分发,官田,普通百姓拥有的民田,肯定最为优先。
特别是普通百姓,纪炀一直对他们颇多照顾。
他这两句简简单单,又复杂无比的话。
再次直冲世家。
或者说,再次直冲拥有隐田的大户。
他要为天下百姓查清到底谁没交田税,到底谁把他们要交的田税,摊给了最普通最吃苦的百姓。
满朝文武这才明白。
上次着手改革国子监,不过是他吹响的号角。
如今这手用良种换清查田地,这才是利刃。
而如今皇位上坐着的皇帝,甚至是他的忠实拥护者。
文学士手心冒汗,金学士更是思索他家下面有没有龌龊账,若有,那有多少。
或者说,不要他这良种了?
一亩地增加一百斤左右的良种,你不要?
一年两熟的种子,你看不上?
再说,纪炀那皇庄里,还在源源不断送出更多良种。
你这次不要,以后呢。
如果人家都急着种良种,你推三阻四,岂不是更入纪炀的眼。
他在灌江府做的那些事,谁不知道。
让多少乡绅世家去修城墙修道路。
他在灌江府敢这么做,难道不敢在汴京如此?
他纪炀,会没这个胆子?
只能说,纪炀那两句话一出,整个朝堂沉默不止一瞬。
方才还热热闹闹要良种,现在恨不得自己没出现。
不少人对纪炀,简直既爱又恨。
爱他确实厉害,政绩斐然,恨他自己不跟自己一条心。
你一个勋爵人户,干嘛一直心系百姓。
可这么久了,纪炀的为人,谁还不清楚。
跟他甚至多说无益。
纪炀看看四周,笑道:“那良种分发的事,便私下再议了,但时间也紧张,想赶在六月前种下,也就一个月。减去路上需要时间,估计只有十日时间。”
十天,给你们一个机会,赶紧把自己家那些欺压百姓,隐瞒田产的事给处理了。
不管是把田地低价卖给任地百姓,还是如何如何,他都不管。
等专门成立的良种司到下面的时候,一旦发现玩花的,纪炀的手腕,众所周知。
下朝之后不少人开始研究良种司的名单。
原本以为就是个控制种子价格,种子买卖的部门,等看到上届科考的状元都在里面时,甚至还有林家的林启牵头。
这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你们叫良种司,还是监察司。
大家心里清楚。
还有整顿各地农务司的事,也传遍朝廷。
偏偏整顿这事,是在良种收获的前一天定下。
各方面都已经同意,皇上也按了印章,谁都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