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司屿回分公司,顺路送苏稚杳去琴房。
那是个阴雨天,雨下得人心情也阴沉沉。
苏稚杳一直在想解约和比赛的事,靠窗望着外面的雨,想得入迷,车在琴房那栋洋楼前停下了都浑然不觉。
“在想什么?”
耳边落下男人磁性的嗓音,温温沉沉的,勾得苏稚杳心一颤,恍然回过神。
她一时没缓明白,磕磕巴巴着,就把实话说出了口:“我在想,要不要报名萨尔兹堡国际比赛,明天前得回复Saria前辈。”
贺司屿瞧她一眼,不理解这么点事值得她苦恼这么久,但他心情似乎不错,神情透着几分懒散:“没勇气?”
怎么可能。
苏稚杳抬头,撞上他视线。
他那双长眸漆黑得,像深邃的海底,无尽的苍穹,万丈的深渊,苏稚杳觉得自己要被卷进去,万劫不复。
但她抑制不住隐隐作动的心思。
唯一的开瓶器就在眼前,只需要借用一下,就能轻轻松松打开手上这瓶砸都砸不开的红酒,所以为什么不用它,非要自己强行硬拔瓶塞,明知是徒劳一场。
原来这就是诱惑的感觉。
原来意欲也有成瘾性。
苏稚杳指尖悄悄掐了下手心,良知被**覆没,轻轻出声:“我和程娱的合约还在有效期,就算有机会,也是不能和DM签约的……”
贺司屿挑了下眉:“解个约,很难么?”
“对我很难。”
四目相对,两人都静默住。
苏稚杳望着他,胸腔深长地起伏了下,心跳着,试探他意思:“贺司屿,我知道商人无利不图,但你有没有可能,偶尔也会做做举手之劳的事情?”
“不会。”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迟疑。
苏稚杳心一下沉到谷底,颓颓丧丧地小声自恼:“再怎么对你撒娇都没用吗?”
贺司屿微怔,眼波有一丝微乎其微的闪烁,诧异自己居然在这种问题上有所动容。
半晌不见他回答,就在苏稚杳以为他又是以沉默回应,低下头时,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低沉的,深隽的。
“要看是谁。”
他这句话太要命,完全是在引诱她犯罪,并且成功了。苏稚杳微凉的心复又回温,抬头再次望进他双眸,用她澄澈又如丝勾人的桃花眼。
“我呢?”她本能问。
贺司屿把她笼罩在目光里,静视几秒,他语气不经意间门放得很低缓:“你可以试试。”
在那短短几秒的时间门里,苏稚杳脑中闪过无数他的反应,想到他可能直白说没用,可能会不可置否,也可能是一哂而过,唯独没想到他会说——
你可以试试。
她声音突然哽在喉咙。
如同忍过一阵毒.瘾,人渐渐恢复清醒和理智,苏稚杳心跳难平,躲开和他对视:“我去练琴了,晚上不用接我。”
丢下这句话后,她就匆匆下车奔往琴房,伞都没拿。
车窗外她背影消失在洋房门口,贺司屿眼中的不解逐渐浓重,莫名她突然跑掉。
想不通女孩子的心思。
“先生,走吗?”
贺司屿没回答徐界的话,视线还没从窗外收回,声音沉沉的:“她怎么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徐界愣住,寻思着方才那段对话并无严重问题,顶多态度冷淡了些,不过他一贯如此。
“苏小姐大约是在生气。”
“气什么?”
沉吟片刻,徐界猜想:“或许,是因为苏小姐有求于您,您没答应。”
贺司屿微微皱起眉头。
他几时说不管她了?
徐界冒着风险,再多言了一句:“要不您有空了……哄哄?”
到琴房后,苏稚杳就给Saria回复过去一封邮件,告诉她,自己决定要参加萨尔兹堡国际钢琴比赛。
不管能否签约DM,多经历比赛总不是坏事。
苏稚杳刚刚在紧要关头失去骨气,她宁愿贺司屿对自己爱搭不理,这样她蓄意接近也会少一点心理负担,不像现在,时刻令她感到自己丧尽天良。
她可真是个乖孩子。
苏稚杳埋在钢琴上唉声叹气,颓唐几分钟后,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开始练琴。
同Saria学琴的这一个月,苏稚杳习得很多过去不曾领悟到的演奏技巧以及情感处理,那些都是前辈宝贵的独家经验,是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
她说晚上不用接她,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今天会练得很晚。
那天下午,贺司屿都在家里书房。
他有两个重要的国外线上会议,没必要去分公司。
忙碌中的时间门总是快得一眨眼,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书房里这般安静,只有项目书的翻页和钢笔的沙沙声,以及外头淅淅沥沥的雨。
二窈趴在他腿上睡觉,有时会发出舒服的咕噜。
处理完手头工作,贺司屿沉出一声疲顿的鼻息,搁下钢笔,终于有空去看一旁的手机。
屏幕显示时间门。
21:30
贺司屿眸光微动,把二窈放到椅面,自己起身走出书房,才发现客厅和客卧都静悄悄的,她不在。
这个点还没回,有些反常。
贺司屿沉着眸色思考短瞬,过去一通电话,毕竟是女孩子,无论出于何种立场,他都需要确认她的安全,尤其当时还是个雨夜。
但这通电话无人接通。
又打了两通,依旧没有人接。
贺司屿脸色渐渐阴沉下去,不假思索捞过玄关上的钥匙,去到车库,开出那台银灰色帕加尼。
他很少自己开车。
永椿街这一片,一到晚上就冷清得很,雨珠子断断续续下坠,落在玻璃窗上汇聚交融,再被雨刮器刷走,帕加尼畅通无阻,开过空旷的街区,一路溅起飞花。
车子在琴房前靠边停下。
驾驶座的门自动升起,撑出一把黑伞。
贺司屿下车刚走出几步,就隔着人行道,望见了走出那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