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在定国侯府十年,这十年,想必并未荒废。”
“你们看他身形动作,是何感觉。”
这一点逐月是行家:“他呼吸沉稳绵长,动作平缓有力。乍看起来略显单薄,但我看到他接旨时,长袖滑落后露出的半截手臂,那样紧实峻劲的筋骨,非一朝一夕可以打熬得出。”
“你们别看他长相比女子还妖冶,功夫可不弱。”
林策下颌轻轻一点,问孙有德:“他被软禁于此时,多大岁数?”
孙有德在宫中多年,对周家之事极为熟悉,即刻答道:“长公主和定国侯离世时,小世子刚满十二。再过不久,是他廿二生辰。”
“十二岁,”逐月感叹,“若自小习武,这时已有一定基础。”
“定国侯曾为南昭兵马统帅,别的不谈,武艺乃绝顶高手。”林策冷嗤,“周则意这位小世子,定然从小习武。即便坐不上龙椅,也会接管虎符。”
“他在侯府中软禁的这十年,武功想必未曾落下。”
“不仅如此,太后如此心疼这唯一的外孙,不可能任其在这荒败的侯府中自生自灭。除了衣食接济,她定然还暗中安排过良师,教导他治世和为君之道。”
“太后一直筹谋将人捞出来,这些年,就当周则意韬光养晦,只等有朝一日,冲破囹圄,重上朝堂。”
清越嗓音越发不屑:“我方才故意激他,他的表情从未变过,可见深有城府。”
“这么说,”逐月没想到这座荒凉鬼宅里,还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能人异士,“他有能力胜任天子之位?”
“希望如此。”林策回头,轻蔑瞥了一眼草木横斜中,已被长草遮掩了一半的残破屋舍。
“反正我不得不助他登位。倘若他有能力治理天下,南昭国泰民安,他这个皇帝,我便认了。”
“若他无能,亦或十年前定国侯府横征暴敛,为祸江山社稷的旧事重演……”
面具后的眼眸闪过锐利锋光:“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三人走到侯府门口,被林策踢断的门栓掉落一地木屑。
破败的大门被风吹得微颤,门轴吱嘎响动,更似鬼怪呜咽,听的人脊背生寒。
逐月迫不及待想要远离这座鬼宅,孙有德提醒道:“将军,淮王要入宫觐见太后,我们不送他到皇城门口?”
“他有手有脚,不会自己走吗?”林策冷嗤,“太后终于得偿所愿,将这唯一的外孙从侯府放出来,并恢复皇族身份。所有的事情她都有详尽安排,用不着我们操心。”
话一说完,他已径直上了马车,拉下门帘。
逐月再次拉了拉孙有德的衣袖,小声询问:“将军和那个周则意,是否另有恩怨?”
林大将军从来不是刻薄之人。
即便太后以军粮军饷相要挟,将军心中不忿,也不至于迁怒到一个被软禁这座破宅十年的小世子身上。
孙有德摇头:“我侍奉将军的时间,比你长不了多少。”
“只不过……”
话刚起了个头,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逐月催促,“说呀,卖什么关子。”
“安平长公主和定国侯广作威福多年,为了一己私欲,诛杀了不少不肯与他们为伍的忠义朝臣。更有许多黎民百姓被他们那一群贪官污吏害得家破人亡。”
孙有德长叹一息:“被长公主一党陷害的人家,家中成年男子尽数被杀,女子送去青楼或者军营,充当妓子,尚未成年的男童,则大多发配边疆,充军戍边。”
逐月霎时一惊:“上章惨祸,距离此时差不多十年……”
那一年,年仅十四的林策尚且只是个小少年,就已入伍戍边。
“上章惨祸,也有长公主和定国侯之故。”孙有德无奈叹道,“两位贵人几乎掏空国本。民生凋敝,北燕才有机会趁虚而入,朝南昭发动偷袭,一举攻下我南昭十一城。”
“将军年少从军,极有可能也和两位贵人有关。”
他家人得罪了定国侯府,因此被发配充军。
“不过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测。”
逐月眉头紧蹙,看向竹帘遮挡的马车内部。
林大将军的英勇事迹,南昭无人不知。但他的出身,从未有人提及。
他从一介小兵做起,大家都认为,他出生于极其普通的市井百姓之家,毫无值得落笔之处。
逐月侍奉林大将军几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凉薄冷漠。
若无别的仇怨,她想不通将军今日为何这样阴怨刻薄。
孙有德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
对林大将军有知遇之恩的宣武帝刚刚驾崩,太后就以粮饷作为胁迫,逼得林将军和周则意绑在一起。
朝堂风云诡谲,杀人不见血,有时比战场还要残酷。
往后的日子,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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