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周则意又在府上,他不能即刻回房带上面具应付谢信。
否则周则意立刻就知,他就是林策本人。
林策思忖一瞬,很快拿定注意。
别的亲卫不敢拦权倾朝野的右丞相,他这个“将军心腹”自己去拦。
听到谢信来到将军府,并且不请自入,周则意脸色也微微一变。
见侍卫匆忙走出大厅,他也快步跟上。
谢信怀中抱着一卷宣纸,如上回一样,在府中闲庭信步,似乎自己是将军府请来的贵客。
两个亲兵跟在他身后,想拦不敢拦,额上全是冷汗,看的他眼中笑意更甚。
“你们将军身体好些了吗?”
亲卫支支吾吾:“好,好些了。”
“那就好。本相再来探病,林大将军说不定即刻就能痊愈。”
朱楼碧瓦的主院映入眼帘,谢信加快脚步,忽然岔路口快步走来几个人影,挡在路边。
谢信脚步一顿:“淮王殿下?”
以及走在淮王之前的……此前未曾在府上见过的人。
南昭有几大名门望族,无论王朝如何更替迭代,几大豪族屹立不倒。
周家虽然做了皇帝,南阳谢家的权势声望,不落周家之后。
谢信作为本家嫡孙,从小见过的珍宝美人,比皇宫里的还多。无论什么样的珍珠美玉,在他面前都称不上稀奇。
但站在不远处那位青年,令谢信不由得一怔,脸色有几分莫名。
俊秀眉眼中的笑意消失,郑重问向亲卫:“那人是?”
亲卫支支吾吾半天,避而不答。
谢信眸光闪过一丝锋锐幽黯,气势森寒大步朝周则意走去。
走到周则意面前时,眼中又恢复往常绵里藏针的笑意。
“谢某见过淮王殿下,”他朝周则意装模作样问道,“谢某竟然不知,淮王殿下何时和林大将军私交甚好?”
林策并未明言支持淮王继位,但他处处暗中袒护,谢信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策不明确表态,他也假装不知。
此时在将军府见到淮王,他知晓二人必然有事私下谋划,故意有此一问。
他同周则意说话,目光却别有深意看向林策。
周则意往前一步,挡在“将军侍卫”身前,截断谢信那道令人不悦的视线:“林大将军乃我南昭栋梁,他抱恙在身,于公于私,本王都理应前来探望。”
“哦?殿下见到将军了吗?”
“林大将军刚歇下,此时不宜见客,还望谢相勿要打扰。”
谢信眉眼一弯:“既然殿下都这么说,那谢某就不进屋了。”
谢信这么容易就打发了?
林策略微惊诧,又听他问自己:“这位是?”
周则意只知他是林策心腹侍卫,尚不知他姓名,此刻只能默不作声。
林策抱拳一礼:“镇北军宇字营校尉,徐如,见过谢相。”
谢信笑了一声:“其徐如林,这名字,照着林大将军取的?”
林策未答,只道:“将军抱恙在身,末将暂代将军之职。”
“这么说来,见不到将军,有事找徐校尉也一样?”谢信眼中笑意深邃,“谢某今日来此,是为此事。”
他怀中一直抱着一卷宣纸,此时拿出,摊开在林策眼前:“这幅画像,各位可曾见过?”
此时孙有德和宁越之也已来到岔路口,见状,轻步走到谢信周围,看向他手中画像。
这幅画,画的是一个腰粗臂圆的大肚汉子,长得青面獠牙,额生三目,手持长刀,叉腰而立。
林策:“……”
见倒是见过……
“这幅画有何问题?”
谢信:“有人在市井叫卖,这幅画要卖一钱银子。”
如此粗糙的画像要卖一钱银子?
宁越之不禁嗤笑:“谢相竟然花钱买下?”
谢信笑道:“不仅谢某买了,京城百姓人人抢着买。宁大人可知为何?”
宁越之:“因为没见过这么丑的?”
“因为卖画的人说,”谢信笑意狡黠,“这幅画出自将军府画师之手,画中的,正是林大将军。”
“将此画张贴在门口,不仅能驱邪避凶,还能防止家中红杏出墙。”
朔北三州的百姓,爱在门上张贴林大将军的画像,这样一来,邪祟不敢进门。据说比钟馗道像还灵验。
如今京城里,似乎也有这样的风气传开。
寻常门神画,只需几文。这么一副粗糙的画,敢卖一钱银子,还有大批百姓抢着买,皆因此画乃将军府画师所绘,上面画的,是林大将军真容。
一阵秋风吹过,盛京的秋天并不寒凉,此刻气氛却异常冷冽。
一时半刻无人说话,过了一会,孙有德认真道:“将军只有两只眼睛。”
林策扶额,叫了一声:“逐月。”
逐月和追星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二人一开始就藏在周围,已听到几人谈话。
林策问向将军府画师:“你这画卖的多少钱?”
逐月一脸无辜:“我只叫人印了几十张,卖给街上商贩,五文钱一张。”
她也不知商贩转头卖出,加价到了一百文!
这回倒是谢信怔愣:“这画,真出自将军府画师之手?”
他本以为,有人打着将军府名号,骗取百姓钱财。
“这画像,林大将军见过吗?”
无人回答,结果昭然:将军府的人都见过这张将军画像,将军本人自然也见过。
宁越之已知林策真正长相,比谢信和周则意更为惊诧。
林大将军相貌如此绝美,居然毫不在意让属下将他画成这般丑陋模样?!
秋风将地上落叶吹动几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众人沉默片刻,逐月扭头朝将军府大门方向走:“京城怎么会有这样的奸商!我找他理论去!”
五文钱的画像涨到一百文,这样的事情在民风淳朴的朔方,听都没听说过。
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追星:“杵着干嘛,陪我一起去。”
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