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气得微颤,朝淮王行礼告退后,袖子一拂飞速离开江山殿。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个踉跄。
宁越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声嗤笑,随后又收敛神色,问周则意道:“殿下认为,太后遭人毒害,和那个叫凤竹的人有关?”
“那个凤竹既然能收刘太常的金银,买通永泰宫的宫女,给我下药,自然也能收别人的钱,再买通宫人给太后下毒。”
周则意神色森寒,“我宫里出了内奸,行宫那晚,那个宫女从山道上滚下来死于非命,极有可能遭人灭口,而非意外。”
“这个内奸和凤竹勾结,两件事都由他所为……”
宁越之阴恻笑道:“这个人现在,还在永泰宫中,在殿下身边。”
周则意全身逸散一股令人悚然的冷寒之气:“我逐一审问永泰宫中的人。越之,你派人找那个叫凤竹的。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宁越之领命,正要离去,忽又转身好奇询问:“行宫那一晚,殿下中了药……”
药性是怎么解的?
刘家的诡计并未得逞,刘家女并未去到水榭。那夜淮王和谁在一起?
周则意沉默半晌:“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
林策从宫中归来后,将发生之事告诉孙有德。
孙有德听得心惊,老实木讷的表情略显愁苦:“倘若永泰宫中真的出了奸人,淮王殿下岂不危险?”
林策淡然道:“周则意要是没用到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那他也别做什么皇帝了。”
内宫就只太后的长宁宫和他的永泰宫有人居住。宫人才多少,就混入了内奸。
周则意如今只是个亲王,往后继任大统成了天子,再纳后封妃,整个后宫的宫人,数量何止成千上万。
想要帝王性命,暗中下毒行刺的人,比现在只多不少。
这么点人都管不好,那就等死算了。
孙有德愁眉苦脸:“永泰宫的宫人,几乎都是太后的长宁宫和宣武陛下的正德宫调过去的。”
“都是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人,怎么会混入内奸?”
“周则意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也任用了一些小宦官。”林策漠不经心,“说不准其中就有奸细。”
孙有德摇头:“能在殿下身边伺候的,不会是来历不明的新面孔。”
“殿下虽然被软禁十年,才从侯府出来,经验略有不足,但他心似玲珑,胸有城府,为人小心谨慎。”
“他不会随随便便,让身家不清不白的宫人在身边照顾。”
“那就是宫中老人被人买通。”林策冷嗤,“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价钱给的高,并非人人都能抵御诱惑。”
“太后大半辈子都住在宫里,防人之心更重,若非熟悉的宫人奉上的茶,她必然起疑。”
而董太后毫不怀疑的喝下,给她端来毒茶的,必是她信得过的人。
孙有德不赞同:“也可能是给她端茶的宫人,并不知道茶水里被人做了手脚。”
林策:“谁知道呢?这不正是周则意要查的吗?”
二人聊了小半个时辰,各自去忙别的事情。
斜阳西沉,星光漫天,将军府中亮起了明如星点的灯火。
浴房内水气氤氲,将暖黄灯光晕染出朦胧的旖旎。
林策双臂挂在浴池边缘上,泡在温水里闭目养神。
隔着屏风的房门被人推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慢慢走近,提示着自己的到来。
林策沐浴的时候,追星时常会进来给他揉肩捏颈,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追星……”
话一出口,霎时警醒——追星根本不在府上!
轻闭的双眸即刻睁开,清瘦手臂在水中一挥,池水便混入内劲,四散的水花变得锋锐无比,如细小的飞刀一般,破开虚空,径直冲向来人。
同一时间,他腿一用劲,借力在池底一蹬,如闪电般迅疾跃起。
钢刀似的水花,被来人的内劲阻挡。
两道内力互相抵消,水花如急雨坠落,打湿地板。
下一息,水花后的林策,已攻至来人身前。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狠狠掐住了来人的咽喉。
一声哼笑响起,对方并未做任何抵抗,坦然自若站在原地,任凭赏心悦目的手指拿捏住自己要害。
林策动作瞬间止住,双眼微缩,语气如霜刀般冷戾:“宁,越,之。”
宁越之手上拿着干爽的薄毯,全然不顾脖颈随时能被扭断的可能,将薄毯轻轻披在他的林大将军身上:“已入深秋,天气渐渐寒凉。将军小心感染风寒。”
“卑职伺候将军沐浴。”
林策冷眼看着他,并未阻拦他将薄毯搭在自己身上。
“你又来做什么?”他冷声询问,“周则意放你出来了?”
“自然是来感谢将军。”宁越之嘴角微扬,“若非将军替卑职说情,卑职此刻还在阴冷潮湿的大牢,熏着血腥臭气。”
“卑职只是想来伺候将军,没想打扰将军雅兴。”
“越之认罚。”他嘴上告罪,脸上仍挂着欣悦的喜意,“将军要继续沐浴?还是……”
“不洗了!”
林策语气凶厉,绕过对方,大步走向卧房。
洁净的薄毯随着他的走动,缓缓滑落光润的双肩。
宁越之急忙快步跟上,将薄毯再次拢上他的肩。
他一路拢着林策,跟着他走入卧房。
仿佛下人一般,用干爽的薄毯擦干出水芙蓉身上的水滴,又为他温柔擦拭潮气沾染的青丝。
宁越之是宫中常侍,如何侍奉主君,再清楚不过。
何况眼前的,是他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林大将军。
他如同对待一件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动作缓慢柔软,生怕一不小心碰掉一根头发。
林策斜坐在床沿上,默许了他的行径,由着对方为自己擦干全身,又为自己揉捏推拿。
他不似那些高门权贵,衣来伸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