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入京之时,他就详细调查过他带回京城的五百精锐。
常庭山那会,林策对周则意说自己是孟追星,周则意又叫他派人去朔方详察。
他和孟追星有着同一个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同欲者相憎,因而彼此仇视。
孟追星武艺高强,深不可测。宁越之此前不已为然。
他是太后为了爱孙,特意打造的利刃。从小勤学苦练,又有窦家人天生身韧力强的武学天赋,对自己的武艺颇为自信。
可惜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他的武功比不上孟追星。
他又和孟追星有着同样珍视的重宝。同忧者相亲,若孟追星都不敌,林大将军会有危险。
孟追星必须取胜。
众人目光全都投在追星身上。
追星在微弱的星光中同敌人交手,动作迅捷令人难以看清。
灵动的银刃和厚重的黑铁相互碰撞,纠缠,又分开,浑厚内劲在虚空中释放,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荡起层层波澜。
四散的刀风刮在众人身上,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
将军要活的,那他的对手一定不能死。
追星躲过势如雷霆的正面一击,脚尖一点,借力凌空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翩然旋身,稳稳站在对手挥舞的尖刺之上。
二人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追星仗剑凌空,居高临下睥睨对手。
借助微弱的星光,他看清了对手的相貌。
刺客方脸宽下巴,蓄着胡渣,相貌平平无奇,一双眼睛却黝黑发亮。右眼一道伤疤,从额头划下,斜入耳根,异常醒目。
刺客也看清了追星。
黝黑双眼倏然睁大,如同见鬼一般惊诧。
浑厚低沉的声音流露几分惊惶:“你……你叫什么名字?”
追星不打算理会。将军府侍卫捉拿刺客,并非江湖人比武切磋,何须报上姓名。
他持剑在手,一剑横斩,直冲对手门面。
刺客的兵刃被追星踩在脚下,无法抵挡,只能飞退一步,避开他凌厉的攻势。
二人又重新进入幽深黑影中。
刺客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追星才听得见的音量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完,极速转身,轻功一跃,三五步消失在夜色深处。
追星愣了半瞬:刺客什么意思?
他正打算抬脚,身后悦耳音色传来:“追星。”穷寇莫追。
追星毫不犹豫转身,回到他的将军身边。
车驾上挂着的风灯半明半暗,勉力驱散浓郁夜色。
打斗停止,旷阔大街上满地狼藉。
林策迅速吩咐亲卫查看受伤官军的伤势,收拾残局。没过多时,巡逻的羽林卫带队赶来,接手剩下的烂摊子。
羽林校尉见到淮王,谢相,林大将军和宁大人都在此处,登时吓出一身冷汗,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语无伦次连声告罪。
宁越之下令将尚且存活的刺客押去廷尉府,叫廷尉正卿连夜审问,随后再次起驾,先送淮王回宫。
武艺最为高强的刺客被追星击退,此刻不知所踪。林策怕路上还有埋伏,命亲兵驾车跟在周则意后面,将人安全送回皇城。
随后又将谢信送至相府,才驱车返回自己府邸。
剩下那个世家公子,担惊受怕了一晚上。他怕再次遇上刺客,不敢回家,恨不得跟着林大将军进门,留宿将军府。
林策只得吩咐亲卫,强行把人送回去。
有一队镇北军护送,世家公子才不甘不愿地坐上自己车驾。
林大将军的首级在北燕价值黄金万两,对各种各样的刺杀早就习以为常。
有时一日之内遇到的刺客,比三餐的次数还多。
今日那批刺客连他的身都没近到,根本不屑一提。
但对身在京城的权贵们来说,简直骇人听闻,足以吓得世家豪族和朝廷显贵们睡不着觉。
淮王第二次遭遇刺客,谢相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险境。
——虽然有林大将军和他麾下武艺高强的侍卫在,有惊无险,已足够令他,令南阳谢家勃然大怒。
第二日虽非朝会的日子,江山殿里百官齐聚。
太后,丞相,三公九卿,头一次意见如此统一,半句嘴没吵,直接下令高额悬赏刺客,速即将悬赏令帖遍整个南昭。
当街行刺亲王,丞相和镇国将军,罪不可赦,诛其九族,凌迟车裂。
凡有窝藏刺客,知情不报者,以同罪论处。
……
抓捕刺客是羽林卫的职责,林策无意越权抢功,也不打算白出力,索性不闻不问。
逐月待在将军府中,倒也不是无事可做,而是事情解决不了。
谢府的私兵,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着在将军府外盯梢。最初还遮遮掩掩,到后来堂而皇之站在将军府街对面。
将军府内只有林策亲卫,没有外雇的仆从,侍女,花匠……外人混不进去。
但谢府私兵盯着将军府大门侧门,一有任何动向,谢信即刻就能知晓。
逐月气得火冒三丈,可惜大街在将军府高墙之外,不属于将军府私地。上至天子下至贱民,任何人都能走。
纵使谢府的人在正街中央站到地老天荒,将军府也无权过问,无权驱赶。
某天逐月实在忍不了,上前找人理论,那两人居然当街叫嚷“镇北军仗势欺人,不准百姓从门前经过”引来过路的百姓围观。
逐月被不知内情的百姓当成了作威作福的狗腿,被人指指点点还无法解释,只能扭头回到府内,找将军哭诉。
对此林大将军也没办法。大街谁都能走能站,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飞扬跋扈地圈地,公然无视王法。
只能将此仇记下,来日再报。
逐月气不过,打算依法炮制,也去谢府门口盯梢。
可谢府门庭若市,名门望族,朝中百官,来找谢相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大门外车马盈门,根本看不